云居雁目光逼人，不怒而威。
若耶也不躲闪，斩钉截铁道：“一日不劳作，一日不得食。这段时间承蒙林山主与师姐照顾，若耶心中有愧。”
见若耶如此果断，云居雁也不含糊，直接说道：“好。那你明日便随我去熟悉场地。”
“对了，你腰间的玉佩是储物法宝么。”
解下玉佩，若耶递给云居雁，“是的。先前着僧衣不方便佩戴，收在袖中。”
云居雁定睛一看，上面绘的是鹤立松尖，笑道：“这图案可真少见。”
“若耶不解玉佩，不曾深究其形制寓意。”若耶说道。
“师姐对玉佩并不精通，仅初步有个方向。”
“请师姐指教。”
云居雁解释道，“以鹤为形的玉配虽有，但较之喜鹊、灵芝、岁寒三友等还是较少的，鹤与松的搭配则更少了。”
云居雁停顿了会儿，继续说，“不过师妹你出身云门，寓意或许就在里面。”
若耶回忆云门风景，道：
“云门寺确实有松，偶尔也见白鹤。”
云居雁提醒道，“是云门，不是云门寺。”
“是云门，不是云门寺？”若耶重复着云居雁的话。
在佛家，云门有许多含义。可以指云门文偃禅师，可以指云门文偃禅师开创的禅门五宗之一的云门宗，还可以指韶州云门寺、吴州云门寺等寺院。
既然不是云门寺，那么只应是前二者。
文偃禅师与鹤的关系不深，那么只会是云门宗了。
思及此处，若耶问道：“云门宗源流长久，不知师姐指的是哪位尊宿？”
云居雁点拨道，“中兴之祖。”
云门中兴之祖，那就是四代雪窦（豆音）重显禅师了。在禅门，雪窦禅师可谓影响巨大，这不仅是因为其讲法开坛，更有其著述的作用。
重显禅师幼学儒家，后入佛门，以诗演法，著有“颂古”百则，对文字禅的发扬具有深远影响，也是无数佛子参法的对象。
只可惜“颂古百则”原本已经失传了。闪过这些最基本的念头，若耶开始仔细回忆雪窦重显的生平。
是了！
重显禅师在前往雪窦寺之前，还未称“雪窦”的时候，曾经有段关于鹤的因缘。
彼时重显还在翠峰寺弘法，受邀主持雪窦寺时门人不舍挽留，重显禅师便作了一首偈（寄音）子。
若耶当下打破漆桶，心底通明，吟道：
“僧家也无因无必，住则孤鹤冷翅松顶，去则片云忽过人间。”
再思及二师父习静禅师的别离，自己与云门的别离，若耶心底一轻，同时灵力自然运转，当下修为更近一层。
感到周围灵气涌动，云居雁心道，“了心见性，直下成佛。禅宗顿悟法门果然不一般。”
关于直下成佛，历来有不同的说法，有人认为这是夸张的的修辞。有人主张悟分大小，要经历小悟多少层，大悟多少层方能成佛。
但不管怎么说，其在修行速度快，修行方法简单的特点是有目共睹的。
缺点也有。那就是虽然悟了直下成佛，但什么时候悟却是个问题。对此，禅门的解释是：根器不同，悟，也就修行自然有顿渐。
所以有人终身修行不见成效，也有大智慧者读一句经文即证大道。
至于若耶在这方面的天资，虽不至于愚不可及，但也称不得上佳，大致是中人之姿。
证据便是她能够从佛法中生起智慧，也会被世间诸种有为法困扰。
除了上面缺点，直下成佛的顿悟法，也造就了一批招摇撞骗的假和尚。
其多假称顿悟有得，面对来人均插科打诨，以“不可说”等言语回避问题，再加之对经典的熟悉，总能骗到一些有心求法而不知其真伪的人。
如何分辨一个僧人是阿罗汉还是草里汉，也就成了许多正规出身僧人的必修课。
在修行界，这个问题稍微好些，毕竟修为在这，作不了假。修为高的，可能不解佛法真意，理解有所偏颇，但不至于南辕北辙。
而主修顿悟、修为低，还对了解释迦真意的，不能说没有，只能说凤毛麟角。
也算是另类的“盛名之下无虚士”了。
这也是许多国王设计度牒考核，以及其他评价标准的原因。至于漏洞么，不是没有，但都是后话了。
“多谢师姐指点。”若耶稳定灵气后道谢。
云居雁挥挥手，道：“不必客气，无心插柳罢了。”
若耶问道：“师姐并非佛门，怎么对云门那么了解。”
“上次你不是听到了吗？我家是做生意的。对于顾客，当然要有基本的了解。”云居雁笑道。
面色微红，若耶道：“师姐您当时知道我在隔壁？”
“本不知道，你的隐匿之法很好。但我与师尊谈及修为时，你的气息波动了一瞬，但只有那一瞬而已。”
“后来师尊说有个师妹，我便猜到了。”
若耶道：“那师姐你后来说不愿……”
云居雁并不避讳，道：“私心人皆有之。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云某自以为在这事上无愧于人。”
确实是这样，关照后辈是应该的，但让后辈住进家中却不是必须的。
“师姐说的在理。”若耶亦认同云居雁的观点。
将玉佩还给若耶，云居雁提醒道，“师妹生长兰若，可能对外界事物不了解。”
“储物法宝乃是隐私，别说是我，就连师父也不能随意查看弟子法宝。师妹日后注意些。”
若耶对此确实不了解。僧人要求舍去财务，过公共的生活，除洗浴如厕外皆是结伴。就连就寝也是多人同房，要求平躺而睡，以防奸邪之事。
身为女子的若耶虽稍有例外，但也只是在男女分别的事情上如此。当习静禅师来到云门后，若耶一直都是与其同洗同住的。
“若耶确实不知此事，多谢师姐。”
“没事，带你熟悉外界是我的责任。”
云居雁问道：“你这玉佩不凡，可有名称？”
“二师父给若耶时并未提及，我便一直称其碧岩。”
“玉石苍翠，恰如其名。”云居雁作了个简短的评价，又说，“招新时执事以下不可携带储物法宝，师妹的碧岩需要留在家中。”
“既然是我自己要求的加入，自然会听师姐吩咐。”若耶答应道。
云居雁闻言，说道：“师妹既然这么说，师姐可就不客气了。招新是大事，除此以外，规矩真的还有许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