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修士这边的集市入口，云居雁才松开若耶的手。而若耶已经满面红霞了，她轻唤道：“云师姐。”
云居雁这才发现若耶的异样，急道：“师妹是身体不舒服吗？”
“我没事，只是，只是不习惯这般的接触。”若耶道。
“是师姐唐突了，还请师妹不要放在心上。”云居雁赶忙道歉。
“没有的事。”若耶转移话题道，“我们继续逛吧。”
听闻此言，云居雁也不再提，转而介绍起集市：“修士这边略有不同，赶集时间并不是每旬的四日、九日，而是集中在每月中旬的四日到九日。”
若耶道：“就是十四日到十九日这六天吗？”
“对，我们今天正好赶上集会。且适逢招新，这次赶集在全年都是最热闹的时候。”
果然，这里已经尽处是人了。虽不至于摩肩接踵，联袂成云却是毫不夸张。
若耶问：“附近其他集会地呢？”
“既然黔明在这，附近就不会有其他集会了，毕竟修士是可以日行千里的。”说此话时，云居雁面生自豪。
这种自豪，一方面源自黔明的强大，另一方面，来自于身为修士的自傲。
修士，自古以来就只占有人口数量的少数。大致算来，有修炼资质，且有条件修炼的，只在人口的10%左右。
在历年的黔明入宗选拔中，入选比大致在十分之一左右。但实际上，能够进入黔明这一层次宗门的，只在修炼者的1~2%而已。
背后的理由很简单。中下宗门为了牟利，已经开放了根骨的测试。一方面收取凡人金银，另一方面则可以抢占先机，收获一些不错的弟子。
大宗门也乐见其成，毕竟对他们早已名声在外，自有弟子想要入宗，不必采取这等手段。另一方面么，可以初步筛选弟子质量，降低选拔成本。
最重要的在于，给底下宗门留出空间，防止鱼死网破。
同时，部分体质的检测方式唯有大宗掌握，其便授权于部分合作的宗门，赚取部分根骨测试的费用。
以上这些因素不断叠加，让大宗在财力、实力、文化、影响力等方面完全超过了中下宗门。
同理，这个黔明下辖的白水镇集会，彻底碾压了同行，成为附近修士“赶集”的唯一，也是最好选择。
这便是云居雁能说出“既然黔明在这，附近就不会有其他集会”的根源与底气所在。
以弱于同辈的修为成为执事，云居雁清晰地明白：
修行并不像外人以为的那样，枯坐静室，太上忘情，而是一个眼界、人情、资历等多种因素交织的世界。
通俗地说，有人的地方便有江湖。
具体地说，修士虽以修行为名，但大部分修士是依靠宗门等团体生活的。而宗门的成立、运行、维护，却不能依靠修行解决所有的问题。
“师姐，那两个集市之间的人员怎么管理呢？”
云居雁道：“原则上是允许流通的，但两边的货物不同，实际流动人员却是很少。”
“会不会有修士欺压平人的情况？”
平人，有普通人的意思，也有清白之人的意思，若耶此处指的后者。
沉默片刻，云居雁道：“人心不可测，黔明只能保证明面上没有，以及发现后的惩处与补偿。”
言下之意已经明显。
若耶摇头，悲痛道：“我佛慈悲。”
金无足赤，人无完人，这方面的问题必然是会不断出现的。云居雁想说，“黔明在处理凡人的关系上，已经属于较好一类。”
但此情此景，任何言语都不过是粉饰罢了。
面对外人，云居雁自然会反驳，乃至出声叱喝。但此时说话的是若耶，黔明的弟子，自己的师妹，云居雁选择沉默。
又走了一段路程，若耶说道：“师姐，这里也逛了大半，要不今天就到这里吧？”
说的是问句，所表达的意愿确是陈述性的。
云居雁道：“师姐还有东西要买，师妹再陪我一会儿好么？”
若耶答：“若耶知道轻重，师姐太客气了。”
“呵呵，那师妹随我来吧。”
走过半条街右拐，二人前后走进一家题有“野雜閣”的二层木质小楼。
正如其名，野杂阁中货品杂多。单若耶所见，就有诸种日用，以及古籍、字画、珍宝、摆件等商品。
从外面看，野杂阁也就一百多平米，内部空间却远大于此，足以容纳数百人。
店员见云居雁进来，赶忙上前迎接，道：“不知小仙长今日为何前来？”
“我是来买东西的，客套话就不用说了。”云居雁又道：“我和师妹走了许久，劳烦整理个休息的地方。”
这店员是个中年男人，神情精明而不狡黠，周密而不谄媚。
他道：“不知仙长是要室内还是室外？”
云居雁道：“刘掌柜，师妹是客人，自然听客人的。”
刘掌柜颔首，道：“不知您意下如何？”
“室外吧。”若耶道。
“请随我来。”刘掌柜边引路边介绍道，“如仙长所见，我们这的楼阁应用了洞天术法，虽然外边看着小，内部实际空间却大上许多。”
若耶点头，道：“刘掌柜叫我若耶便好。”
刘掌柜看向云居雁，请求她的意见。
云居雁肯首道：“若耶师妹方外之士，不在意俗礼。”
话虽如此，该做的还是得到位，刘掌柜询问道：“可以称呼您为‘若耶小姐’吗？”
若耶丹唇轻启：“好。”
“若耶小姐不嫌冒犯就好。”刘掌柜继续介绍道，
“野杂阁作为云家的下属产业，得名于草创时期，云家为渡过危机而出售的山水障（按，即屏风）提诗。”
“‘野亭春还杂花远，渔翁瞑蹋孤舟立’，‘野杂’二字，取的便是春还与花不尽之意。”
“正好我们经营的商品种类繁多，与其寓意相得益彰——自那次危机之后，野杂阁的发展便一帆风顺。”
若耶附和道：“没想到名字里还有这样的故事。”
刘掌柜笑得爽朗，“难道这世间的提名还有毫无来历的不成？就算是抓阄起名，不也有一层应天的意思吗？”
“善哉，善哉。”若耶亦表示认同。
已经到阁楼后门，三人绕过水池假山，店中街衢的喧闹霎时不见。
在亭中坐定。刘掌柜又差人搬来小桌炉火，问：“居雁小姐，若耶小姐你们想喝什么茶？”
云居雁道：“若耶，你选吧，这天下名茶，野杂亭或多或少都有些。”
小院三面砌墙，内部布置仿的吴州，令若耶有种回到云门的错觉，道：“龙井有么？”
刘掌柜道：“我这就去拿来，二位请稍候。”
“我初到黔明时不熟悉，便差人将这布置成家里样式，聊以慰藉乡情。”云居雁道出来这的缘由。
“不知师妹看着怎么样？若是喜欢，我们日后可以常来。”
佛家虽然讲求心境如如不动，但若耶还没到那个境界，忘却了先前的不快，道：“多谢师姐了，今天我很开心。”
云居雁笑着说：“师妹喜欢就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