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所见是个儒生打扮的人,他三步作两步地走来。
若耶见着面熟,却想不起是谁。
那人先说话了,行礼道:“许久未见,仙长别来无恙。”
“请问怎么称呼?”若耶试探着虚实。
那人“噗嗤”笑出了声,道:“仙长真的不记得我了?”
如此言语,恐怕是发放身份牌时见过。若耶道:“这些天来参会的弟子过多,我一时想不起来。”
“这样子呢?仙长可有印象。”儒生将发冠取下,任头发垂在身后,又道:“那是我穿的黄色衣服。”
有些朦胧,但熟悉感很强了。
若耶迟疑道:“丁三百八十一?”
那人点头,恢复了初见时的音色,“雕虫小技,给仙长献丑了。晚辈沈月萌。”
“恭喜通过考核。”若耶笑道:“我不过提前几日入宗,等你入了黔明,我们便是同辈,叫我若耶就好。”
“若耶?这是法名吗?”沈月萌好奇道,“不知是哪两个字?”
若耶一愣,她从未遇到过这般问题。
说起来,“若耶”这名字的由来还颇曲折。
这名字的由来,在于有谅禅师在若耶溪旁拾得了她,故暂时称之为若耶,打算寻得她家中信息后再作打算。
结果一连三年没有消息,暂名就变成了常名。待到被有谅收为弟子,若耶也同时成为了法名。
闪过一系列念头,若耶总结道:“是‘若耶溪’的‘若耶’。我情况特殊,这是我的俗名,也是我的法名。”
沈月萌闻言,也讲起自己的名字,“我出生时新月方生,故名月萌。”
若耶道,“原来如此。话说沈月萌你为何作这身装扮。”
“这不是通过考核了吗?有许多人来拜访。我不愿接待,就换个打扮出来避风头。”
说着,沈月萌将头发束起,搭着蓝灰色儒服,与长久涵养得来的书卷气,其女子阴柔悉数转为了文弱。若不细看,根本发觉不了是同一人。
“好厉害。”若耶不禁叹道。
沈月萌被逗笑出声,道:“只是简单的化妆,若耶想学吗?”
“唉?我没化过妆,对这不是很熟悉。”
“没事,只是些基础的东西。不如我们找个茶楼坐会?”沈月萌提议。
若耶答:“好,正巧我下午空闲。”
“那可真是赶巧了。”沈月萌道,“若耶你有推荐的地方吗?”
若耶摇头道:“我来这没多久,只在宗门内活动,对周边不熟悉。”
“要不去我居住的客栈吧,爹爹应该已经应酬好了。”
“那便打扰了。”
沈月萌所居的客栈,在离黔明宗山门两里的街上。
这里平日居住的,是来黔明办事的修士,以及黔明弟子的仆从。
黔明宗是允许弟子携带仆从的,但只有一个仆从能够住在宗内,剩余的只能住在宗外类似这的地方了。
已经到了客栈,其外观并不华丽,内部布置十分整洁。
这儿提供免费的会客室。
待若耶坐定后,沈月萌便回房向父母请安。
不一会儿,她便回来了,随后的还有一对男女。
沈月萌介绍道:“爹娘,这是若耶,之前领身份牌时认识的。若耶,这是我爹娘。”
若耶起身行礼:“伯父伯母好。”
沈父着黑色儒服,面容方正,颔首道:“好。在外准备不充分,还请见谅。”
沈母正是那日为沈月萌整理衣裳的年长女子。她保养的很好,仅看肌肤倒似个二十出头。
但她为人母的气质,以及眼角的皱纹,却彰显着岁月的痕迹。
沈母要热情许多,笑脸相逢:“麻烦你照顾我家月萌了。”
待若耶一一答话后,沈父道:“若耶小姐真是人中龙凤,如此小的年纪便特招进入黔明。”
从外貌上看,若耶确实比沈月萌稚嫩些。至于实际年龄,就不得而知了。
因为若耶的年龄是个迷。
拾得若耶时,她青鞋布袜,着粗布短褐,满身尘土地倒在若耶溪旁。等救治醒来,若耶一问三不知,已经失去了过往记忆。
有谅禅师见其身体并无创伤,推测是害了心病。
恰巧那几年南方饥荒,类似若耶这般逃难走散,或是被遗弃、贩卖的孩童不在少数。
他便猜测,若耶也是其中一例。
故没有在身世问题上过多怀疑,只是尽力寻找相关消息。
那时的若耶看外貌在五六岁的样子。
不过年逢饥荒,缺衣少食,孩童普遍瘦小,外貌也显得年幼,并不足信。
有谅很久以后才意识到这个问题,但那时若耶已经炼精化气,并因顿悟入道,重新塑造了根骨——测不出骨龄了。
于是若耶的真实年龄永远地成为谜团。
万幸的是,在佛教影响下,若耶不在意年龄,也不在于出生。
可能困扰同类人一辈子的问题,并没有成为她的障碍。
面对沈父的言语,若耶例行公事地答道:“伯父过誉了。”
接着,沈父说了些赞美黔明宗的话,表达了自己一家人对于黔明宗的向往,并提醒若耶沈月萌不可骄傲,修行之路才刚开始。
沈母见沈父说的差不多了,接过话头,道:“他是个老师,平日里讲书习惯了,什么想指点一二。”
若耶答:“达者为先,伯父的教导让我受益颇多。”
听闻此语,沈母更加笑盈盈的,道:“月萌你别顾着自己吃,给若耶也拿个水果。”
实际上,月萌给若耶递了不少水果,但为人母么,大多都是这样。
沈母道:“若耶小友,我和夫君都是凡人,对修行之事大多道听途说。在黔明时,如有余力,能不能请你指点一下月萌。”
她的姿态放得极低。
沈月萌一时傻了,她的本意是邀请若耶来玩,没有攀附的意思。
若耶看向沈父,他也是低头行礼。
片刻间站起避让,若耶说道:“伯父伯母何至于此?我和月萌平辈,你们太折煞我了。”
又道:“沈月萌谈吐不凡,依靠自己便可立足,哪里需我的帮助?”
二位依旧不动。连带着沈月萌也行礼了。
若耶哪见过这般场景,慌不择路道:“快快请起吧。若耶能有今日,多亏师兄师姐的帮助。月萌与我是同宗姐妹,我能帮忙的自然会帮。”
末了,若耶补充道:“如果我有麻烦,相信月萌也会帮我的。”
“是吧,月萌?”若耶说道,希望沈月萌能够打破当下局面。
沈月萌闻言,附和道:“当然了。”
想起沈父的身份,若耶换了说辞:“伯父,我和沈月萌是同窗,而您是人师。”
听闻此语,沈父这才起来,道,“是我唐突了。”
沈母跟着起身,说:“我与夫君,还有一些乡人明日返乡,打算今晚饯别沈月萌这几个孩子,若耶你有兴趣参加吗?就当是我们的赔礼。”
若耶辞谢道:“不打扰了,我已与师姐有约。”
“那明日中午如何?我们二人稍微晚些再回去。”沈父如此提议。
见其如此,若不答应恐怕难以抽身,若耶勉强应道:“有劳伯父了。”
要说的都差不多,留在这里反而尴尬,沈父沈母掩门离去,将空间留给若耶与沈月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