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耶闻言，笑从双脸生，泠然笑道：“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师姐骗你干嘛？”
云居雁的嗓音依然沙哑，若耶却如听仙乐耳暂明。
她想继续追问，碍于面皮，转而说道：“师姐你坐，我去倒茶。”
“好。”作为过来人，云居雁看穿了若耶心思，心想：“这些日子接触下来若耶师妹的心思，和普通人家孩子倒是没大差别。”
最初接触时，云居雁着实担心二人合不来。但这近半个月的日子里，她的担忧逐渐消散了。
“若耶师妹。”她唤道。
“嗯？”若耶正在倒水，并不回头，“师姐有什么事吗？”
“自从师妹住进来，我这热闹了许多。”
“师姐的意思是我太吵闹了？”若耶手上动作平稳，轻提水壶，杯中的水正好满八分。
这话令云居雁稍微意外。这不经意间的成熟与消极提醒着她，若耶身世并不普通。
“没有，我的意思是说，师妹让我这添了不少生气。”
将茶端到桌上，若耶道：“是吗？其实我打算过段时间就搬出去。”
“师妹在这住不习惯？”
“恩？”若耶摇头，“我只是觉得，不能一直麻烦师姐。”
停顿会儿，若耶继续道：“师姐不是更习惯在外边吃饭么，近来却一直在家做，若耶过意不去。”
原来是顾虑这个么，云居雁笑道：“师姐是药师，就算不做饭，也要做药膳练手的。”
“不过我在外边吃，更主要是因为一个人做菜划不来，人多些反而更好。”
“是这样吗？”若耶依旧存疑。
“师妹若是不信，下次碰到穆清，你大可以问问。她可是在食堂工作的人，对做饭再精通不过了。”云居雁道。
看着云居雁信誓旦旦的样子，若耶道：“那我可真问喽？”
云居雁无奈道：“师妹你是真的一点不懂做饭啊。”
“额！”若耶想说的话噎了在喉咙里。
这种精明受到挫折的样子也很可爱呢，云居雁笑出了声。
若耶发挥了佛家不动心的特长，泰然喝茶，假装没有听到云居雁的笑声。
“若耶师妹，不如说说你今日的事？”
“今日去山门看榜，碰见了旭阳宗的付长春长老，他想招揽我们的弟子，还让我介绍。”
“我们？”云居雁打趣道，“看来师妹承认自己是黔明的人了。”
若耶不置可否，说：“这样子没问题么？”
云居雁思索道：“我入门的那年，付长老就已经在干这行。里面牵涉许多。既然宗主他们没有拒绝，我们就不用费心了。”
“那这个怎么处理？”若耶拿出付长春给的传声玉符。
云居雁察看一番，道：“除了传声外，还有个阵法。我看不出功用，明日拿给师父检查一下吧。”
“劳烦师姐了。”若耶道谢。
“不麻烦。……你不说说画眉的事吗？”云居雁挑明话头。
若耶无奈，她先说起付长春，就是为了避开这个。
虽已不是佛子，但化妆这事，还是让她有种负罪感，尤其是被别人问起的时候。
“今日别了付长老，我又遇见沈月萌，她……”
“明日的宴会你不想去对吧？”
听见云居雁第一问这个，若耶心底生暖，如实道：“形势所迫。”
“那修书一封，拒绝他们便是。”
“这……”
看到若耶的顾虑，云居雁道：“若你真去了，沈月萌才会真的抬不起头。”
经此一点，若耶想清楚其中利害，道：“还请师姐指导我措辞。”
“到书房去吧。”
“好。”
铺纸提笔，若耶已经做好了准备，道：“师姐请讲。”
于是云居雁念读，若耶跟写：
“吾友月萌，今日承蒙招待，已不胜感激，明日不敢再次劳烦，还请令尊令堂安心准备行程。附赔礼，灵茶二罐。若耶拜谢。”
罢笔，若耶道：“这样就可以了吗？”
“不是正式的场合，没有那么多讲究。”云居雁又道，“没想到师妹你是左手执笔？”
若耶解释道：“右手也能写，但没有左手流畅。”
“对了，这信怎么送过去？”若耶又问。
“宗里有送信的灵兽。”云居雁从书架最上层拿出两罐新茶，道，“堂屋有打扮礼品的红纸，你去取几张。”
“好。”若耶看着云居雁，暗自决定买两罐茶偿还。
打扮好茶，纸上墨迹也干了。云居雁将信折叠收好，和茶一起打包。
“若耶随我来吧。”
二人走到门口，云居雁将一只哨子含入口中，片刻后道：“这哨子的声音人听不见，灵兽却能分别。”
若耶闻言，口拈《金刚经》中的句子：“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
“差不多是这道理。”云居雁附和道，“《老子》也有言‘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云居雁在若耶耳边施了个术法，道：“你仔细听。”
“呜~呜~”哨子发出了一种奇异的声音。
是若耶从未听到的声音，其不可言说，不可言表，没有合适的语言来形容它。硬要找的话，大概是低鸣。
“这？”若耶诧异，“我以为会是尖而锐的。”
“不可思议吧？”云居雁解释道，“制作它时用了特殊技巧，所以不像管乐那般，越短音越高。”
“我这些几天看到了好多新东西！”若耶感慨。
云居雁开解道：“因为环境不同而已。若是我到了云门寺，自然也如师妹这般新奇。”
“师姐？”
“嗯？”云居雁应道。
若耶注视着云居雁，坚定道：
“等师姐去了云门，我也给师姐介绍。”
“那就约好了。”
“嗯！”若耶点头。
“咕咕！咕咕！”
言语间，灵兽已经到了，是只鹰隼大小的灰蓝鸽子。
它立在篱笆上，冲二人叫道：“咕咕！咕咕！”
说实话，声音听着有些像夏日池塘，几十乃至上百只青蛙鸣叫。
“你怎么发出这种声音的？”若耶好奇道。
仿佛是看透若耶心思，灰蓝鸽子张口：“呱！呱！”
云居雁上前，轻抚鸽子头顶、羽翼，道：“麻烦你了，明天去药园找我要报酬。”
“哇！”鸽子又发出了新的声音。
“师姐，我只记得大概位置，不知道店名叫什么，这还能送到吗？”
“呱呱！”
似乎听懂了若耶的话，鸽子朝她叫唤。
“明天我给你双倍。”云居雁道。
这下鸽子安静下来。
“好了，师妹你跟它说收信人，和大概地址吧。”
“咕咕！”若耶学着印象中的鸽子叫了两声，然后道，“她住在黔明山门往东……叫做沈月萌。”
鸽子歪头看着若耶，然后别过头去，叫道：“沈——月——萌！”
“嗯嗯，沈月萌。”若耶点头相应，将包裹托在手上，“麻烦你了。”
暮色中，鸟爪抓起包裹，噗嗤噗嗤地扇翅飞去了，还不停叫着“东——，沈——月——萌”。
煞是骇人，又说不出的滑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