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此言，沈月萌也想起来，自己面前的娇小人儿，并非弱不禁风的存在，而是自己的前辈。
“哈哈，那就好。”继续待在这徒增尴尬，沈月萌便道：“在门口站了好久了，先吃饭去吧。”
二人就此分别。
吃过饭，回到住所，若耶见云居雁也在院子里，问：“云居师……云师姐，今天怎么回来得那么早？”
“今日事务不多，正巧龙苗苗找我，便带她熟悉路径。”
“对了，龙苗苗还在堂屋，快去招待她。”
进屋后，若耶便见着苗苗正襟危坐，白狗也顺贴地伏在旁边。
“早苗，不用那么拘谨。”
“是！”龙苗苗受惊，看清来人后抚膺长叹，“原来是若耶你回来了。”
“刚到。你已经和师姐说了吗？白狗的事。”
这是明知故问，若耶欲以此转移龙苗苗注意。
“嗯嗯，已经说过了，云师姐她同意了。”
“那以后白狗昼里就待在这儿了？”
“对。我早上带她过来，等完成了李师的日课就来接她。”
若耶问：“带白狗时需要注意什么？”
龙苗苗答：“师父最近给她买了些灵果，暂存在食堂。若耶你吃过饭后，拿一下就好。”
“不能提前拿，让白狗自己吃吗？”
“我也想的，可那灵果要用特殊的方法保存。失了环境后，只能保存半个时辰。”
“哦哦。”若耶惊叹。
云居雁进来了，手里拿着水壶，道：“堂屋和院里的石桌，你们想在哪儿喝茶？”
“院子，院子！”龙苗苗迫不及待，她不喜欢屋内较严肃的氛围。
正值七月中旬，阳光透过树叶间隙，碎金般地洒在石桌周围。
鸟声啁啾，蝉声迢迢，迸发着夏日山中的余韵。
几人一犬的神情也是闲适的。
若耶罕有地不顾及威仪，上身伏在石桌，头枕着左臂，右手拈叶柄，转弄着樟树上飘落的青叶。
“懒摇白羽扇，裸袒青林中。脱巾挂石壁，露顶洒松风。”
云居雁吟诗仙之作，手中团扇轻摆，为身旁的若耶扇风。
因为皮毛，白狗感到的温度较人类高不少，闭眼趴地上一动不动。
偶尔细草挨到她鼻尖，则狠狠呼出一口气，把草吹开。
如此反复几次，草叶还是过来。
她睁眼一看，原来是龙苗苗拿细草逗弄。
白狗便张口咬住草叶，任龙苗苗施力夺取。
茶差不多好了，云居雁招呼道：“苗苗，快来喝茶。”
“好。”龙苗苗丢下草叶，小跑到桌边。
今日用的是哥窑梅子青茶具。茶杯杯口处釉层较薄，呈现出青白色，最顶上，杯口的一圈，显出褐色的胎色。
绿茶茶水本就浅绿，于此杯中呈着，已看不出本来颜色。倒有纤细的茶叶绒毛飘在表面，使得茶水更亮。
这种时候，最适合谈论的，是近来诗作、闾里趣事等内容，但龙苗苗显然不通此道。
云居雁便道：“苗苗，你最近修行得如何？”
“正在巩固境界，等小学差不多了，就开始炼气阶段的修行。”龙苗苗接着道，“炼精化气的下一阶段是什么？”
云居雁道：“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返虚，你对这三个阶段的了解如何？”
龙苗苗道：“我是半路出家，直接被师父带到黔明，这些理论都没学过。”
“那我先说炼精化气吧。”云居雁无奈。
“炼精化气时，往小了说，可以分为淬炼气血、引气入体、结成丹胎三阶级。
“主修性命中的命，增强体魄、以灵气洗涤肉身，并构建以经络为路线，以灵气为血液的循环系统。
“化气完成后，修士可依靠吐纳天地灵气存活，也就是我们常说的辟谷。
“同时，灵气的中枢，丹田处会结成丹胎，所以这个阶段又被成为金丹期。”
金丹，这个词的义项颇丰。
可以指修士境界，指修士丹田处的灵力核心，也指炼丹者炼出的丹药。
其中丹药是最初的意思。
若耶问；“在话本里，我常见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的阶级。这和我们说的炼精化气、炼气化神有关系吗？”
云居雁答：“有的。刚才不是说炼精化气又可分为三个小阶段吗？那就是了。”
“用一套就好了，干嘛要分那么多，记都记不住。”龙苗苗不满，愤愤道。
若耶“噗嗤”笑出声。
对化气阶段的修士来说，记这些东西是没有任何压力的，龙苗苗只是单纯厌学。
若耶道：“其实只要记住，我们常说的炼气，是话本里的金丹就够了。至于化神，应该就是炼气化神吧？”
云居雁道，“是的。炼气化神阶段，修得是性命中的性。
“如果用当代言语解释，这个性，是心性、本性、真性之类的意思。
“修士在此阶段需要做的，是修心。只有明白了本心，才能顺利将精神力化为神识，到达下一阶段。
“所以有许多宗门弟子，会在这时候入世，借红尘磨炼自己的道心。
“同时，这个阶段的修士会遇到心魔劫，容易产生心绪波动，但只要堪破心魔，化神就是水磨功夫、指日可待了。”
说着，云居雁余光看着若耶。
若她没判断错，若耶的心魔劫已经开始。
至少在七月初便开始了，所以师父，也就是若耶口中的林桔山主，将若耶托给自己时说：
“我唯一担心的，是我与其不是同辈，她有些事不会和我诉说。而你们年纪相近。”
云居雁意有所指道：“与佛家顿悟一样，心魔劫来去无踪。它的渡过，也只能依靠修士自己的领悟。
“其他人若想帮助，也只能依靠旁敲侧击的方式。否则的话，容易在本来的心魔上，再添一重理障。”
可惜对若耶来说，这些内容已耳熟能详，也就没听出云居雁的言外意。
龙苗苗听得有滋有味，问：“更后面呢，炼神返虚是什么意思？”
云居雁不再说了，笑道：“不要好高骛远，你小学过了，我就告诉你。”
“好吧。”龙苗苗垂头丧气。
“龙苗苗，小学是什么意思？”若耶出声询问。
“小学是指音韵、训诂、文字三科，分别学习字音、字义、字形三方面的内容，可以用来考求文字的发展演变，是习繁字最基础，也是最重要的部分。”
说完，龙苗苗洋洋自得，“李师要抽查，这些我早就背下来了。”
“那大学呢？”
“大学，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人，在止于至善。”
龙苗苗道：“这个我也背了。”
若耶轻笑，“我问的可不是曾子所作的《大学》，而是与小学相对说的大学。”
“这，这个……我……”
先前自得不在，声音都变小了。
云居雁借机发挥，说道：“大学，就是关于德行、德性的修习。
“应对心魔劫时，儒家的君子之心、浩然正气有显著的作用。如果私德完备，慎独功夫到位，心魔劫也可以在日常中水滴石穿。
“除了儒家君子心，道家老子的无为心、南华真人的逍遥心、佛家的六波罗蜜等，也可以很好地制衡心魔，所以平日可以多读些相关书籍。”
佛家六波罗蜜中，以般若为首。
这个般若，正是若耶所主修的般若。
若是按部就班，其心魔劫自然会平稳度过。
只可惜离开云门后，若耶对般若的产生了怀疑，信心不再，才使得心魔有机可乘。
这是有谅禅师预料到的，也是若耶不得不经历的。
如果能再次建立对般若的信心，则说明确实适合禅修；若果不能，则另投他处为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