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苗苗未听出譬喻，道：“开山架桥便是。”
若耶转头，直直盯着龙苗苗，面色不善。
“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龙苗苗茫然。
云居雁到底老成些，开玩笑道：“何须开山架桥？我辈修士，引风而行，即刻间便能到达千里之外。”
小危机度过，云居雁道：“若耶、苗苗，别光顾着说话，再不吃菜，它就真要凉了。”
饭食迄。
若耶起身整理餐具，却被云居雁拦下，
“苗苗难得来一趟，你多陪陪她，打扫之事交给我。”
“麻烦师姐了。”若耶答。
龙苗苗也起身答谢：“多谢师姐招待，还给白狗准备了餐具。”
“没事。”云居雁道，“这个餐盘我会在一边，为白狗备着，不管它什么时候来，都可以用。”
龙苗苗执礼：“多谢师姐。”
白狗学得有模有样，直起身子，前爪相碰：“汪汪！”
俯下身子，云居雁抚摸兽首，“不用客气。”
云居雁收拾东西往香积厨后，若耶问：“去我房里看看吗？”
“不了不了。我更想出去走走。”龙苗苗摆手。
她没有说的半句是，“然后趁机开溜。”
知晓龙苗苗怕长辈，若耶道，“那我去和师姐说一声。”
说什么呢，当然是苗苗要走了，我去送送她。
是日晚。
若耶坐在梳妆镜前，看着自己的面庞出神。
这二日的心情起伏太大，她得缓缓。
桌上放着两本书，一本是《基础冥想法》，另一本也是……
错了，错了。
一定是邪魔侵入，幻了眼目，怎么会有两本呢？
若耶定睛又看，结果还是两本。
“呃啊，忘记拿给沈月萌了。”若耶苦吟，“只能明天给她了。”
扫除杂念，翻开《基础冥想法》。里面介绍了首先冥想的作用功效，其次是冥想的发展历史。
最后才是冥想的具体方法：
第一步是“数息”：“系意着息，数一至十；十数不误，意在定之”。
意思是将意力集中到自一至十的呼吸次数上，如此三至七日，即可摒弃一切“秽念”，达到“寂无它念，泊然若死”的状态。
其次是“相随”：“转念着随，蠲除其八，正有二意，意定在随”。
把注意力由数呼吸的次数，转到随顺一呼一吸的气息运行上，由此做到“垢浊消灭，心稍清净”
第三是“止”。“行寂止意，悬之鼻头”，
“注意鼻头，谓之止也。得止之行，三毒、四趣、五阴、六冥诸秽灭矣，昭然心明，逾明月珠”。
当全部意念集中于鼻头时，一切秽杂念头即可完全灭除，那时就会心地清明，思想敏捷。
不论道家、佛家，数息之法都是通用。
若耶很快就完成了上面这些步骤。
下面的“观想”，才是区别法门的标志。
佛家观“身不净”，构想身躯构成、败坏的过程，由此领悟“诸行无常”，了解“空”的含义。
道家则观想自己的逍遥境界、邈姑射（此读作夜音）的神人等。
《基础冥想法》没有给出特别的观想法门，只是教导将注意力放在心上，感悟自己的状态，体察身心变化。
若耶依着文中方式，很快进入到“定”的境界。
是什么样的境界呢？
其心若镜，不着一物，而能照万物。
思绪刹那兴起，又刹那消灭。
心之精灵了无挂碍，形虽在此，神能感应他处情景。
这种感应他方的情形，与元神出窍类似，但并非元神出窍。
而是身心契合天地，由灵气中截取了信息片段。
很早以前，有大能对此现象进行了研究。
其得出了三个结论：
一，灵气就像地下之暗河、暗水，以人们不知的方式连接。
所以修士可禅定时，可能沟通千里外的灵气。这也是某地灵气枯竭后，能够恢复的原因。
关于灵气这种流动的“路径”，修士假称为“灵脉”。
二，灵气就像天下山石，虽不能言语，却以自己的方式，记录着周围发生的变迁，所以修士能从中获得信息。
关于这些信息，可能是过去的，可能是同时发生的，但不可能是未来的。
三，灵力中的信息不活跃。所有修士都能接受到信息，但只有极小部分修士，能够感受到，并解读信息。
又，精神力越强，感知信息的可能性就越大。
第一次冥想时，若耶便展露出从灵力中提取信息的天赋。
一般而言，这种天赋有害而无益。
能在山石上留下亘古不灭信息的，都是大冲击。
灵气也是如此。
修炼是需要凝聚精神的，这些信息却会对心神造成冲击。
此二者相犯，故有这天赋的人，修行时比其他人慢上不少，走火入魔的危机也更大。
正是因此，若耶没有修习功法，选择了顿悟的道路。
她围绕这天赋学习了一门云门秘诀。
这秘诀的第一部分，名为“涵盖乾坤”，主要是见闻方面的修行，若耶从灵气中感知的信息，恰能够加快这一进度的完成。
“咦？”若耶心中诧异。
往日接收到的信息，大多都是天南地北而来的碎片。
今日这个，却是完整的。
沉心感知，“看”到的是浩渺水面、烟波微茫。
除此以外别无他物。
若耶没有深究，反省今日言行。
儒家曾子曾言：“吾日三省乎吾身。”
佛家也有类似的修行，其名为忏悔。
《坛经》有言：“忏者，忏其前愆。”
以前种种恶，“悉皆尽忏，永不复起，是名为忏”。
所谓悔者，“悔其后过”。
从今以后所有恶业，“今已觉悟，悉皆永断，更不复作，是名为悔。”
除了佛家，西方许多宗教都有“忏悔”的修行。
在若耶读的书里，就有位西方修士，他不仅将忏悔修到大成，还将运用于修心之外的战斗上。
其有一句名言广为流传：
“同样的招式无法对一个圣斗士使用两次！”
这位西方修士证道后，忏悔之道大兴。
若耶也对此神往，但修习不够，在一些错上一犯再犯。
“今日有两件事处理得不妥。”若耶心道。
“第一是沈月萌。其询问缘由时，不当逃避，而应坦诚相待。”
“再次的做法是奉忍辱行，任其训骂，唾面自干。”
“不论怎样，我所做都是下下策。”
“第二是早苗。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我以为她站着说话不腰疼，这乃我慢之罪。”
“如是说来，当初妄言师姐执迷，思念父母却不速回，着实是傲慢了也。”
若耶摇头，想道：“或许师姐也有难言之隐。”
竖掌，低头，若耶叹道：“路漫漫其修远兮，修行之事，到底是纸上得来终觉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