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方行至龙苗苗身旁，便听她道，“我们再往前走些吧，这河水太吵了。”
这个提议得到众人一致赞同。
白狗似受不了水声，又跑前面去了，于是三人回复到最初的并行。
不知怎么聊到了来黔明的缘由上。
龙苗苗争先道：“我在东风谷出生，在东风谷长大，从未到外界走动过。”
“师父为寻传法弟子，每年都在益州各地云游，她偶然见到我，觉得我资质不错，就教了我修行之法、把我带到黔明。”
说到这儿，龙苗苗感叹道：“当初听到要来黔明，我可是犹豫了好久。”
沈月萌闻言诧异，“这有什么好想的呢？天下以修行为第一义。前可光耀门楣，后可荫庇子孙。”
“修为有了，声名、富贵自然也都有了。”
“黔明又是益州最好的宗门之一，有着最顶尖的功法、最优质的资源，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龙苗苗与月萌不对付，不理睬她，转问若耶：“若耶，你呢，快说快说。”
若耶答曰：“我本跟着长辈读书，不经意间踏上的修行之路，来到黔明，也是因为他们的缘故。”
“为着不想背井离乡，我最初也不愿来黔明，或许早苗也是这样吧。”
“还不知道若耶你是哪里人？”沈月萌问，忽略了关于早苗的话语。
说哪都不合时，若耶道：以前生活在吴州云门。”
沈月萌将云门理解成了籍贯，奉承道：“那儿的黄酒可是一绝。家父好酒，还特意托人买过。”
若耶对此是不了解的，只频频点头，听月萌说着。
“扯偏了，我们明明在说修行的事。”
龙苗苗打断道，“这些天你们找到合适的功法了吗？”
若耶接应道，“后来去过几次，找了本《煅神法》。”
“听名字像是锻炼神识的？”龙苗苗道。
“正是，我的精神力比同阶强些，又处于炼气化神的阶段，正好一股作气，把神识淬炼出来。”
沈月萌忍不住插话了，“只习了这一本？”
“嗯。”若耶点头应答。
这些天里，沈月萌跟李师等人学了许多，对修行有了大概了解：
与儒家将典籍分为“经史子集”四部分一样，修士界将功法也分作“功、法、诀”三个部分。其中，
“功”，即吐纳功。用作引气入体、淬炼肉身。
“法”，即冥想法。用作精神力、神识的淬炼。
此二者如人之二足、鸟之两翼，缺一不可，是修行的最基本部分。日常所说的“功法”，实则是两者合称。
如今若耶择取和《基础冥想法》重复的“法”，并未选择补全另一半的“功”，令沈月萌诧异不已。
她很快找到理由，自认为想通关键，道，“原来若耶你修炼的是家里的吐纳功。”
虽然没有进行“功”的修炼，但顿悟法确实是禅门特色。
若耶答道：“差不多吧。”
沈月萌闻言，以为是不传之密，便将话头对准自己。她道：“我现在修的是《黔明功》。”
龙苗苗闻了心底窃喜，思量道：“看来她不知若耶修的顿悟法门。”
《黔明功》这功法，若耶也曾看到过。
它最早名为《唐山诀》，由黔明宗创始人蒋延瓒所创，特点是根基稳固、如山不倒。
说起来，那时候的功法命名还不统一。《唐山诀》虽名为“诀”，实则是“功”。
现代意义上的诀，是灵气、精神力使用诀窍的意思。
小到“除尘术”，大到各家秘诀，如若耶修炼的“涵盖乾坤”“随波逐浪”，都是诀。
从基础的控水控火，再到剑诀刀诀，以及符箓禁制，也都是诀。
在千百年来，黔明先贤们吸收历代研究成果，对《唐山诀》进行了数次修订。
其名字也改为了更能体现集体智慧、更符合当代命名规范的《黔明功》。
“你们以后想要干什么去?”沈月萌问。
若耶答：“记名弟子只能在黔明待三年，如果可以，我期望三年后回云门去。”
沈月萌疑惑，“若耶你都特招了，还不是亲传吗？”
“不是。”若耶摇头，“我是由长辈推荐来的，和早苗略有不同。”
龙苗苗得意，“我可是正统的亲传，未来当然是继承师父的衣钵。不过在那之前，我要把十一州闲逛一遍。”
她又说：“若耶你回云门时叫上我，我们一道去吴州。”
沈月萌叹道：“哎，三年后，只要能成为黔明的亲传，我就满足了。”
若耶问：“为什么是亲传？”
“只有成为亲传，才算是真正踏入修行界啊。”沈月萌苦笑，“我也是最近才弄明白的。”
“假如只是记名弟子，最后还不是回俗世打拼。亲传就不一样了，那是正统传法的，要将毕生精力投入修道。”
到此处，若耶听明白了。
所谓记名，就像是在学堂读过几年书，而亲传，是跟着师长专门著书立说的。
沈月萌不单单想要识几个字，将之作为另投他处的筹码。而是想要深钻，在道统上留名，成为儒门七十二贤那般的存在。
这是极难的，尤其是没有家室支持的情况下。
若耶便勉励道：“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
见着二人又要如胶似漆起来，早苗喊道：“看！前面有荷花！”
若耶接过话头，介绍道：“我昨日打听过了，十里河滩有个风景叫‘玉寰摇碧’，应该就是那。”
“正好前面有个亭子，我们可去那歇息会。”
这座亭子与黔明宗里的都不同。
它特意做旧了些，且不饰诗文彩绘，并用棕榈叶代替瓦片为顶。
因为天气，十里河滩今日罕见游人。
三人一犬便独占了凉亭。
若耶从碧岩玉佩中取出点心，递给众人道，“河水浑得厉害，野炊估计行不通，中午就吃些点心吧。”
沈月萌道谢，到旁边就着荷风品尝，一时迷了：
尽池塘是荷花，一眼望不见头。白莲、红莲丛生，含苞、结果全有。
或堪堪出水，或暮暮低垂，或后雨后凋残，或愈发清丽。凡是能想到的，这儿全见着了。
若非亲眼所见，谁能想到，这一池之中的荷花，竟生得如此的不同呢？
龙苗苗凑过来，径直伸手拉住荷叶，令昨夜雨珠滑落水里。
她诘道，“你这痴痴地望着什么？”
“荷花。”沈月萌爱答不理，翻了个白眼。
“谁不知道你看荷花。”龙苗苗也没好气，“你再看下去，糕点就要被我和若耶吃完了。”
沈月萌回头，见糕点稳当地放在栏杆上，若耶也根本没看这边，她正喂着白狗吃果子。
“恐怕是要被你吃光了吧。”月萌讥笑道。
“哼，不吃拉倒。”龙苗苗顾视左右风景，转身欲回。
沈月萌追上道谢，又说：“怎么一跟我说话，你就那么别扭呢？”
早苗置若罔闻，把头瞥向另一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