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李师担待,若耶便告退了。”
聊了些诗社的话题后,若耶辞别了李修水。
龙苗苗也跟着若耶离去,
“我也走了,李师、安东,明天见。”
雨还在下着。
竹叶尖上,垂坠了大大小小的雨珠。
若耶问:“我没带伞,但雨也不大,我们是此刻直接回去,还是等雨停。”
龙苗苗将手伸出廊檐,绵绵雨丝润湿了她手心,
“回去吧。”
行至学堂前门处,云居雁已在那等着了,白狗也在她身边。
她展出手中桐油伞,“我给你们送伞来了。”
如此情景,若耶还第一次碰到。
在云门时,可只有是身为侍者的若耶,给有谅禅师送伞,或大家一起淋雨的回忆。
心中有些感动,出口时却变了味,
“明明雨一点都不大,师姐怎么还要跑这一趟呢。”
云居雁心下宠溺,取笑道,“得了便宜还卖乖。”
又将伞递给龙苗苗,“你和白狗一起走,还是与若耶撑伞?”
“我和白狗一起。”
三人并排而行,若耶与龙苗苗挨着,云居雁与白狗各在一边。
云居雁问:“你们今日怎么留了这么久?”
若耶便说起李修水的邀请。
听闻此语,云居雁思量着相关信息:
“扶风山么?确实是个不错的去处。黄庭山主还未修道之前,便是传胪出身。如今又过数载,其儒家功夫肯定大胜以往。”
“黄庭山主?”龙苗苗疑惑。
“我疏忽了。”云居雁道,“应该称李师才对,这样你们会熟悉些。”
若耶领悟过来,激动道,“黄庭是李师的道号么?”
缩小步伐以配合若耶,云居雁说,
“正是。以前听师父说过,李师以其书斋为号。”
在东风谷只有姓名,而无字号,龙苗苗便问,“传胪、号、字,这些有什么区别?”
这是再普通不过的常识,云居雁依旧细细道来,
“传胪,是二甲榜首,即科举的第四名。至于前三名依次为,状元、榜首、探花。”
“字,即表字,本名以外所起的表示德行,或本名的意义的名字。女子一般十五岁赐字,男子则是二十岁。”
“号就是名字之外的称呼。可以自己起,也有的是因别人称呼而流行。”
算来年龄,云居雁应该已经及笄,若耶便问:
“师姐你字是什么?若耶还没听说过。”
云居雁面颊朱唇一紧,仿佛将人拒之千里外,“我不喜欢那字,故不常用。”
上次见她如此失态,不,应该说听到,还是在林桔那,提及修为之时。
若耶心底叹息。
在这一月有馀的日子里,自己的根坻,差不多都透露过了,甚至还被师姐看到了丢人的一面。
师姐每日照顾自己,自己还对她一点都不了解。
这局面让若耶有些失落。
若耶口是心非,“是师妹唐突了。”
“不,不是什么要紧事。”云居雁又恢复如常,道,
“我的字为‘夕归’。夕阳的‘夕’,归去来兮的‘归’。”
云居雁,这是个极美的姓名,若耶第一次听得时候就喜欢上了。
夕归,与居雁搭配,也是极有意境的,师姐为何不喜呢?
想起来了。
师姐是不愿归家的。
想清楚这点,若耶也就没有赞扬这字,“原来是这两字,师妹一定会记住的。”
带过去后,若耶又道:“说起来,师姐姓名与佛门也有些相似呢。”
“比如云居道膺、云居智,许多大德都是以云居为号的。”
“难怪初次见面时师妹叫错了我?”
“嗯!”若耶重重点头。
不如称此机会说说称呼的问题?若耶心想。
比起“云师姐”的称呼,她更喜欢“云居师姐”些。
心中七上八下,手心都冒汗了。
若耶还是没说出来。
倒是龙苗苗先出声道,“师姐、若耶,我往那边走。”
原来是到了岔路。
在黔明,弟子的居住地在各自加入的峰上,执事则在所属的峰头以外,单独有一套小院。
例如二人现在所住的“桂苑”,便是许多女性执事的居住地。
“明天见。”若耶挥手道别。
“小心路滑。”云居雁在若耶出声的同时说道。
分别后,若耶往云居雁身旁稍微靠了些。
侧目打量身旁执伞的云居雁,与初次见面时情形相似,她的面色依然冷清。
师姐也是面冷心善的人呢。
总能照顾到自己常忽视的小细节,刚才对早苗的提醒也是如此。
只是师姐声音……
“怎么了,一直看着我?”
松间溪流般的声音响起,惊得若耶脏猛然一跳。
我不是用余光看吗,师姐怎么注意到的?
“没,没什么?我只是想事情出神了。”
“还在想加入哪座峰吗?不用慌,你可以慢慢来,毕竟关乎未来三年的时间。”云居雁贴心道。
“嗯,我会仔细考虑的。”若耶如此应道。
虽然如此,总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是口出妄言了吗?
当然不是。
想其他事是事,想师姐的事是事。
想事情之于想师姐的事,是属与种的关系。所以若耶方才没有说谎,衹是说得含糊而已。
至于师姐解错了,和师妹有什么关系呢。
就这样,用于明辨的因明之学(因明,近似逻辑学),令若耶过了一关。
但还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因为刻意隐瞒部分信息而至人误解,也是违反戒律的吗?
有部分原因,但更主要的不是这个。
若耶思量,总觉得自己忽略什么。
“怎么嘟着嘴呢,是还有什么想说的吗?”云居雁问。
“我还想称师姐为云居师姐。”
思维用在别处,若耶下意识答道。
“呀!”她很快察觉自己的疏忽,双手捂嘴,吃惊地望向云居雁。
“嗯?”云居雁也转头看向若耶。
“师姐你的声音!”
“怎么了吗?”云居雁面上不笑不惊不怒,令人猜不出她的想法。
若耶因找到疏忽而兴奋着,
“先前师姐的声音沙哑嘲喳,现在却如鸣佩环了。”
“我先前练功出了些岔子,如今已经好了许久。”
“是这样吗?”
云居雁另有所指,“修士的记忆可是很好的。”
若耶闻言回忆起来,并为自己的大意而低落,“是开学那天好的。在师姐叫我起——敲我门时,就已是如此了。”
“是这样。”云居雁露出爪牙道,“怎么不说‘云居师姐’的事了?”
特意强调的云居师姐四字,若耶终于发现自己说漏嘴了。
别无他法,她硬着头皮道,
“若耶觉得云居师姐这个称呼更亲近些。”
更亲近些。
若耶的道白很有吸引力,毕竟云居雁还身负林桔的嘱托。
不过,
“师姐的姓是云,不是云居。”云居雁再次说道。
如此戏称,固然是亲近的,但多少有些不和礼数。
若耶也是明白的,便道歉说:“方才是师妹的异想天开,师姐请务必不要放在心上。”
考虑到若耶处于心魔劫,云居雁也没有将话说死,“我不是拒绝的意思,但也需要时间想想。”
“真的吗?”若耶低下的头抬了起来,
对未来有了些新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