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萌赏花之时，龙苗苗等也结束了讨论。
几人过来，由龙苗苗简单说了结果：“月萌，我和李安东约好了，下月十五的上午，在麒麟峰进行比试。”
“我可以去看看么？”沈月萌应和道。
“自然欢迎。”李安东道，“到时候也希望听听你的建议。想必你在台下，能够看到许多不同的东西。”
观看修士比斗，沈月萌还是第一次，便答道：“我尽力而为。”
此话了结，几人即聊起花容月色。
沈月萌将先前所感，月轮更大、月色更明的感觉说出。
龙苗苗却表示没什么差别。
若耶从理路上道：“近大远小。我确实觉得黔明的云，比在云门时看到的要近上许多。”
李安东说，“我特意没关注过。中秋这天，我印象最深的，是以前娘抱着我，给我讲嫦娥故事的情景。”
扯偏了话题。
“我家那边有个溶洞，底下积水，里面多是钟乳石。”龙苗苗也分享自己的见闻。
“在洞穴深处，有片大的空间，每到满月时候，就有月光从顶上缝隙照下，将乳白石水照的晶莹若玉。”
“关于中秋我没什么特别印象，不过我的名字与月有些联系。”沈月萌说起自己月出时生，因名月萌的事。
若耶已知这个，听时三心二意许多，想着其他。
“平常在云门寺中，已经开始晚课了也。再之后，就该洗洗睡了。偶尔能与友人这样闲谈，也是件快乐事。”
“不知云师姐此时如何？旧友重逢……”
若耶还未有过这经历，但她想象了与习静禅师重逢的场景。
沈月萌恰好讲完。
若耶也决心说些什么，“在佛门中，常用月来形容真如之法。”
她扬右手指月，说：“看月！”几人随之遥望，入目是明晃晃的大月。
若耶继而解释说，“方才这个，名为指月手。你们见着的月，是真谛真如。我用于指的手、口中所喝，是用来示现真如本体的方便法门。
“佛门里边，常用此来比喻文字妙用。以及破除文字的滞碍。
“除了指月手，还有月印万川的说法。即是将真如比作月，万物形相比作山川月影，悬印波中。”
几人中，对佛门了解最深李安东早已知晓，不觉新奇，反而是沈月萌感触最深。
凭着刹那的灵感，沈月萌吟了句杜甫的诗：“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
正契合虚实相生，动静相对，出语尽双的原则。
若耶讶异，没想到沈月萌有如此天赋，便看向沈月萌，继续道，有意勘验。
“关于月印万川，一方面，佛家用来表示真如的显用，另一面则用于提醒学人，莫要误认水中月作天上月，实行猴子捞月功夫。”
“啊！”
沈月萌听了后惊呼，又被若耶看了慌神，急而说道。“我方才只从字面上解，不小心说了错话。”
原来只是误打误撞。
沈月萌在丹青峰学习，多少接触了绘画音乐理论，那里边的理念，她大概将“月印万川”一词，化为具象可见的图景罢了。
若耶转念一想，“这也说明丹青与佛的融会贯通。”
于是丹青峰的分量更重了几分，隐隐压过扶风山，与药石峰同等了。
心中数念不过一瞬，若耶口头也不慢，回应沈月萌道，“没有的事。杜甫那二句诗，极符合月印万川之相。”
李安东也道，“画与禅多有共同，你的言语的确无碍。”
经二人认可，沈月萌安心许多。
“正好我也要讲诗词。多谢沈月萌你起了个头。” 若耶继续讲述。
“我记得东坡的《水调歌头》里，有句‘千里共婵娟’。此话的景象，与月印万川差不多。”
“不过一个月临江水，自上而下；一个众生同月，自下而上。”
“与‘月印万川’比，我更喜欢东坡那句‘千里共婵娟’，变化更多，层次更丰，特别是它还可以从人事人情上解，这丰富的意蕴真棒。”
若耶此处对“千里共婵娟”的理解，完全是断章取义，与先前沈月萌所做别无二般。
沈月萌因此更加放松，畅所欲言，由空间共性向时间过渡：“江月年年望相似。”
“是极！是极！”李安东鼓掌而叹，“人生代代无穷已！”
也不知她是想起了什么，矫首而望，眼神迷离，展露出一种大气魄。
龙苗苗心底震动。
这等气势，在东风谷时，她从没见过。
仿若看到了高山，更想起李师教授的《蜀道难》：“地崩山摧壮士死。”
“这就是儒者么？”龙苗苗心底喃喃，对即将到来的比试更看重一分。
故离了扶风山，归去的途中，她向若耶请求：
“若耶，关于我与李安东比试，你能否帮我训练实战。”
龙苗苗平日尽是嘻嘻哈哈，此刻却是严肃。
若耶心虽不解，却直接应承下来，“好。”
“这次比试，我不想借助……”龙苗苗惊呼出来，“唉！若耶你竟然答应了？”
“为什么不答应呢？”若耶反问。
“我原因都还没说，你怎么就答应了呢？”龙苗苗胡搅蛮缠，果然是个正经不起来的角色。
若耶并不客气，偶尔牙尖嘴利一回。
“你麻烦我的事还少吗？从白狗的午餐，到李师的作业，还有现在的训练，我都已经习惯了。”
龙苗苗扑到若耶身上，环抱着若耶，发出意义不明的“呜呜”声。
并言道：“若耶，你真的对我太好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要不我以身相许吧。”
“去！去！”若耶不禁用上了平日对待白狗的语言。
又道，“从我身上下去，就是对我最大的报恩了。”
龙苗苗玩闹够了，松开若耶，与之并排而行，“哼哼，那我就私自安排了，到时候你若不喜欢，可别怪我。”
若耶拒绝：“我很喜欢和白狗，还有早苗你相处的时光。这是我在云门时从没有过的，这样就够了。”
听闻此言，龙苗苗感到面上、耳根发烫，大概是红透了，心想：“幸好若耶在看路边花草，不然我就出丑大了。”
她口上平常，不漏声色，“过两日麒麟峰的阵法就更新好了，到时候我一定好好带你游览。”
若耶回首而道，“嗯。这样就好。”
“完了，被看见了！”
龙苗苗心中悲鸣，面上愈觉滚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