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虽睡得晚，第二日早，雄鸡唱白之时，若耶便已醒了。
云居雁还没起来。
若耶便掌了灯，盥洗后往静室诵经。
对于入寺体验的施主而言，寺庙一般会为其准备名为《朝暮课诵》的本子，其中有课诵的内容。
而对于僧人而言，是要求背诵的。
若耶也早已能诵。
朝诵而言，第一《楞严咒》，其二《大悲咒》，其三《十小咒》，其四《心经》，如是等，共有八种，以《三皈依》为终。
逢纪念节日，还有不同。
暮诵而言，第一《弥陀经》，第二《礼佛忏悔文》，第三《蒙山施食仪》，如是等，共有七种，亦终于《三皈依》。
正常朝课诵中，有专僧掌法鼓、引磬、木鱼等器。但此刻，若耶居黔明，唯有一人而已，便将此等舍了。
在云门时，诵经于大雄宝殿进行，僧分二列，于世尊像前左右相对而诵。
云门寺那大雄像，是跏趺坐，左手下垂，作“垂示印”；右手曲臂上伸，示掌于前，作“施无畏印”
在早课后半段还有绕佛的仪式，此刻也一并舍了。
若耶取《碧岩录》至于桌上，身体竖立，双手于腹上胸下的位置作禅那印，即拇指外四指合拢，右手置左手上，拇指相接，整体呈碗状。
开始颂了。
那《楞严咒》全名为《大佛顶首楞严咒》，是佛陀救弟子阿难受惑于魔女而说。传闻久诵可得天龙八部护持，防天魔外道干扰。
当然，若耶达不到此境界，衹是作为日常仪轨而完成，其咒首先说此咒的由来：
“南无楞严会上佛菩萨。”
在伽蓝中诵时，僧人间彼此配合。此句由维那（按，主持仪轨的僧人）先诵，诵完“南无”后，众僧跟上，将此句反复三遍，开始下一句。
“妙湛总持不动尊。”
此句一遍，继续往后，“首楞严王世希有”等句。
至于事由讲清，赞叹完毕，随着“宣说神咒”句的道出，《楞严咒》的主体到来。
是梵语音译的汉字：
“南无 萨怛他（此读作拖） 苏伽（此读作茄）多耶001
“萨达他（同上） 佛陀具知瑟尼钐（音山）002”
……
“莎婆诃427”
如此等，共四百二十七句，凡二千六百二十字。
在云门时，由于僧人彼此间的配合，换气时也有其他僧人唱诵，故早课声海潮如宏阔，且永续不断，。
此时唯若耶一人，声势差上不少。或是少了些氛围、其他僧人援助的缘故，诵完略觉疲惫。
“佛法又是倒退不少。”她停下唱诵，心中略慌，“才一月而已，何至于此？”
正常而言，其中间是不可断绝的。若耶摇头，将杂念排除，开始诵《大悲咒》。
《心经》诵过，时间已差不多。
出静室，香积厨微有声响，是云居雁在准备早餐。
若耶往见请安，“师姐早安。”
云居雁道，“师妹也早。今日朝诵如何？”
早自十里河滩游玩那日，朝诵水平便有所下降，但那时只当郊游临近，心中不平。
但其后一直无从恢复，若耶才发现了问题。
此事已与云居雁讲过。
“又差了些。依旧不确定缘由。”若耶答。
“应该是环境问题。”云居雁宽慰道，并转移话头，“今日蒸的馒头。”
环境么，应该不是这缘故。
若耶有所心中其实有所猜测，大抵是自己佛心动摇，从而反映到了日常中。只是这动摇的因缘，还没找到具体的。
不过馒头么，她确实喜欢。
“多谢师姐，我喜欢馒头。”
云居雁问，“还没听你说过，为什么喜欢馒头。”
若耶答：“还是口感的原因。在云门时，早斋最多的，是馒头，包子和粥。这三样中，馒头最不粘黏。”
她滔滔不绝。“我先前虽为有谅师父侍者，但不是他徒弟。直到若丑师兄入云门，在他的说服下，有谅和尚才同意收我。”
“师姐你猜他对有谅和尚说了什么？”
此刻而言，大概和吃饭有关。
但若耶有意设悬，云居雁便装不知，作思索状，将眉头拧紧，模棱两可道，“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唉？”若耶吸气，发现了盲点：
“那时若丑师兄说的是，‘在早斋之中，若耶师兄不最喜欢喝粥，最喜欢馒头’。
“至于其中情理，我还未深入想过。”
若耶尴尬而笑，“我以前的想法是，早知道这样就可以让有谅和尚收我当弟子，我就自己说去，不向有谅和尚瞒着我挑食的事了。”
云居雁以手抚若耶顶，“我也不知道其中关联。”
“不过有一事是肯定的，要是你自己说，就没那效果了。”
“啊呀啊呀，我知道的。”若耶拍开云居雁手，“若耶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她又告辞道，“师姐您忙，我就不在这儿打扰你了。”
望着若耶走出厨房，云居雁一笑，将米泡上，作些晚饭的准备。
另一边，若耶往书房去，打算拿本诗集读。
在李修水的影响下，她也开始读诗了。
不过入书房后，若耶被书桌上的墨迹吸引。
凑近了看，是云居雁的笔迹，为一首诗，有些删改的痕迹：
茕茕身是客，日暮又匆匆。
离索十年雪，归心一片鸿。
澄江分月影，空谷起秋风。
声籁天边寂，遥岑东复东。
在十年处，那“十”字本来做五，后作“十”大抵是为了和律。
另一改动，是在“起”字上，本来作“冷”，大抵是觉得“起”与前“分”对仗更工。
“看墨迹样式，是昨晚的。”
“但师姐怎么写这诗呢？不是不愿归乡，连自己的字‘夕归’都不愿使用吗？”
“五年，东面之山，确实符合师姐自云门而来的过往。可这归心一片鸿的句子，实在想象不出是师姐的手笔。”
造成这诗的原因可能许多。
师姐日常表现出的不恋家，只是表象而已。
还有时逢中秋，触景生情；虚情而已，为诗而造；应人之邀，唱和之诗；如此种种，皆有可能。
故若耶不深究动容什么，只感慨自己对云居雁了解之少。
她也不避，继续读诗。
既然云居雁正大光明地放这，便说明不是什么隐私。云居雁还不至于出那么低级的差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