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随口一问，怎么就想到这儿了，她的心思未免太深了。
云居雁道：“是我用语不当。只是前几天还看你纠结，没想到今日就有了分明，所以有此一问。”
停顿会儿，云居雁道，“不过我也确实希望你过几天再做决定。”
“师姐何出此言？”若耶问。
云居雁分析道来：“就在这几天，丹青峰上有个音乐会，你可以去听听。”
“之前没听你说过这方面的，故我猜测是没接触过。音律什么的，要现场听了，才知道其中奥妙，故我希望你去看看。”
虽说如此，若耶还是拒绝，“多谢师姐好意，若耶会去听的。不过我已经想过，丹峰青对于我的吸引，在于它与佛门的共通。”
“但近日思来，师父都已经将我逐出云门了，我又何必死咬着不放，贪恋执著呢。”
“况且我的佛事也越做越差，穿红挂绿，这哪里还有僧人模样。”
“倒不如趁着有路，早早回头了吧。”
此乃是挫败之语，师妹大概是受大师父与课诵打击了。至于最后一句，修行的事，不进则退，哪儿有回头不回头之说。
云居雁想通关节，探查道：“师妹此刻心意的，是哪一峰呢？”
“扶风山。”若耶道。
“为什么呢？我想听听师妹你的想法。”
“首先，对于诗词，我还是挺喜欢的。加入扶风山后，可以更深入的研究。”
“其次，小学功夫。不管是在何时，只要与书有关的，儒家的文字、音韵、训诂功夫，都可以派上用场。”
“再次，是李师处。加入了扶风山，李师那便也不用另外用心，是一举两得的事情。”
“最后，关于儒家。我今日的接触来看，它的理念与我有许多共通。故适应的也能快。”
“还有的，在这两日忙完了择峰的事情，后面也好投入龙苗苗那边的练习。”
怎么全是计较。
太不符合若耶的日常性格了，云居雁感觉，若耶此刻这些话说不是答语，而是说服她自己的理由。
除此以外，话中还能见到许多佛门的影子。
诗词，若耶初是跟着二师父学的。
儒家与若耶的理念共同。若耶的理念是如何？
她没接触过多少外来，不过受了生长环境影响，自觉或不自觉而吸收的佛门理念而已。
这哪里是明白，是大糊涂啊。或许还有些置气、稚气的成分在里头。
云居雁有些头疼。
这情况，她也是第一次遇见的。
兹事体大，不好妄下断决，先稳住若耶，问过师父再说。
云居雁道，“栗子抄着吃也是不错的。这儿正好还有几颗，不如等会放到菜里？”
“全听师姐的。”若耶答，也帮着剥栗子。
恐怕你这听的，不只是今日晚饭吧。
“用剪子吧，比指甲省力些。”云居雁递过，自己又起身去拿令一把，并偷偷给用传声符发了消息。
无话找话。云居雁问，“糖炒栗子师妹吃过么？”
“在云门时吃过。”若耶道，暗有所指：“是哪次过年时候，林山主拜访二师父，那时候带了一些。”
被发现了啊。
装作无事的样子，云居雁道：“是两年前吧，我还记得师父去云门参加了正月佛会。”
“那大概就是了。”
继续说些有的没的，云居雁道，“师父还顺带为我送了家书。那时我私自决定留在黔明，还未与爹娘说过。”
“要是托野杂阁刘掌柜送信的话，只怕没有机会在此见到师妹了。”
此话题正中下怀，若耶是想要更多了解云居雁的。
“师姐为何不愿回去呢？”
“怎么说呢。”云居雁停顿措辞，兼有拖延，“大概是不想一事无成，灰溜溜地回去？”
“自小以来，我差不多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
“到了黔明后，发现许多东西是我所不及。故希望跳一跳，够一够，看看能不能做到。”
应该是半真半假吧。
如果只是这样，不至于“夕归”之字都不愿使用。
若耶洞然，有些不耐烦。
这打太极的功夫，令她想起与有谅禅师的最后一次对话。
那也是一团和不干净的稀泥滩。
明人不说暗话。与其在此纠缠不清，不如一并打碎了去。
若耶决定开门见山。
哪曾想云居雁先发制人，起身道：“栗子攥手上不方便，我去取个小碗来。”说完即往厨房去。
有力使不出，真是让人气愤。
“不可！”若耶自语，“嗔乃毒龙，应当降服。”
随即心颂般若波罗蜜多，在有静心符篆的辅助下，她很快冷静下来。专注于手上动作。
另一边，云居雁也受到了回复：
“那就随她去吧。”
看来师父是打算任其自然了。云居雁叹息，就是不师妹后边会不会因此冲动而吃了苦头。
第二条消息过来：“让她明日来药山见我。”
或许还有转机？
云居雁回道：“弟子明白了”
又等片刻，林桔不再回复。云居雁便取一白瓷小碗，回到堂屋。
她坐下后问，“关于扶风山，师妹是经过深思熟虑了？”
在“深思熟虑”几字上，云居雁特意加重了语气。
一如初见那几天，提出参与弟子选拔那样，若耶直视云居雁眼眸，斩钉截铁道，
“若耶确定。”
二人无言，相对而视。
不再含糊，云居雁道，“那就预祝师妹道途顺利。”
“嗯。”若耶点头，将手中栗子儿放到瓷碗儿里。
栗子落时咚咚有声。
“实不相瞒。”云居雁坦诚道。“我方才已经与师父说过，她让你明天去药峰一趟。”
红日西落，天色暗了，隐隐可见明星。
“那明日柳儿姐姐怎么办？我怕又让她白跑一趟。”若耶问。
伤人乎，不问马。
云居雁自认做不到这境界，如果有，那也不过笼络人心。
“小问题。我与刘掌柜说一声，留柳儿在这吃饭就行。”
“谢师姐。”若耶作揖。
“那就清理了桌上栗子壳，来厨房帮我打下手吧。”云居雁端着栗子往厨房行。
“好，我马上来。”若耶应着，将果壳覆到簸箕里，又拿抹布擦了桌面，挽起袖子往厨房去。
至于林山主那边么，车到山前必有路，现在吃饭最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