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望着眼前壮汉发怒撒泼的模样,丝瑞娜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本来自己就是为了顺路借个车,才老实任由奴隶商队运送、来到了这个污秽场所的。之前奴隶商们对自己叫骂推搡、开低俗笑话,尚且都可以无视——但刚才那巨汗竟然想扒她的衣服验货,这丝瑞娜可就忍不了了。
开什么玩笑,自己这身衣服有多好脱,解开哪几个结就会全然褪去一丝不挂——自己都是最清楚的。能容得了你随便乱碰?
“噢噢,这位客官,恕我姗姗来迟……”
闹腾的声浪逐步扩散,终于从不远处棺材一样的小城堡里出现了几个人影。
身着豪奢衣服的奴隶商贩首领,身边跟着全副武装的两位壮硕奴隶,朝发出抗议的壮汉赶来:
“哎呀,实在不好意思。客官,如您所见,这只奴隶姿色惊为天人——咱们商队今天把她给放在这儿,是为了给她送去明天拍卖场招风预热的。因此,这只奴隶并不接受验货和出售,请您不要难为我们的工作人员。”
喋喋不休的话语看似是道歉,实则却是劝告和通牒的语气。
显然,商贩首领在尽可能做到不想把事情闹大。然而壮汉似乎对此却并不领情,仍旧指着自己发肿的脸:
“哼。再怎么说,我脸上的伤也是由她所致——这么一个不听话的奴隶公然放在市场上伤了人,你们当家的就没一点过错?”
“呃……这个……”
被壮汉这么不讲理地一问,身材矮小、滑稽、且胖胖的商贩首领,摇晃着红润的脸颊——露出像小鬼般恶意的微笑,再度提议道:
“您说的也在理。这只奴隶确实欠缺调教。这样吧,在下这就给她安排调教师,在市场上公开调教她——您也可以参与,只要不用您的那个地方,这只奴隶全身到处随便您怎么摸,您看如何?”
短暂沉默之后,围观的人群瞬间爆发出粗鄙的喧哗。对着丝瑞娜丢出尖锐的口哨与下流的笑话。
没想到只是凑热闹的心态,居然就能观摩到如此绝品的龙族美少女调教。几个苦于自己囊中羞涩的贵族,也发出低俗的欢呼。真的太惊喜了,哪怕是旁观也大饱眼福啊!
“这还差不多!”
壮汉小小的眼睛闪出苛刻的光芒,同时身旁的少年奴隶还为他端上了一盘调教用具,包括鞭子和散发腐烂蜜味的油罐——大概就是涂抹用的魅药。
(我应该在哪个黄油里见过这种场面。)
眺望着如此简单就陷入欢呼的人群、脸上依旧不以为意的龙女,无可奈何似的叹了口气。
丝瑞娜脖颈上的奴隶项圈,虽然封印了各种魔法以及龙族的怪力,但之前丝瑞娜用龙族唾液萃取发酵了干草里的有机酸,此时项圈也该被腐蚀软化得差不多了。
再加上臭气熏天的奴隶市场,空气里漂浮着高浓度的霉菌,各种氧化过程估计也在奴隶项圈上进行得如火如荼。
也就是说,现在丝瑞娜有把握一手将脖颈上的奴隶项圈掰断。可她还没有这么做,大概是想静观其变吧。
当然,更多的也可能是戏谑的恶趣味——
“主人的意思是,要在这种众目睽睽的地方羞辱小奴隶,是吗?”
“少废话,现在没有你说话的份!”
肥胖的商贩首领将手头的罐头朝丝瑞娜扔去,丝瑞娜微微侧脸、用龙角挡下。
“是,主人……可惜,倘若今天的消息以后传开,买下小奴的贵人就要对您颇有微词了——”
“……什么?”
刚才还连声讨好告诫壮汉的商人首领,在听到丝瑞娜的话后扭过了头。
看来这位奴隶主比起金钱、更注重自己的信用——身边明明有奴隶护卫,却还是在壮汉面前选择折中妥协,说明他是个相当注重自己风评的家伙。
丝瑞娜没有放过这一点,轻易夺过了话题的主导权。
“主人您想想,今天的消息若是传开,买下我这只奴隶的贵人,以后带着奴隶走在街上显摆时,都会被路人指着说‘她就是那个全身被流氓一通乱舔乱摸的表子’,‘那位贵族大人就是傻愣愣买下了她的身体的冤大头’……那时贵人会对主人您有什么看法?”
“……”
听着丝瑞娜假装可怜、实则逻辑清晰的梳理,奴隶商贩发不出一句话。
诚然,普通的奴隶没有人权,主人如何处置都随他们的兴趣——但像丝瑞娜这种程度的奴隶,对贵族来说就是身份显赫的象征了。奴隶的形象乃至特定场合下的风评,都关乎其主人的评价。
过去也有亡国公主作为奴隶售出、却最终入室为妾的例子——肥胖的奴隶主不少次听闻这样的故事,一时间脑袋陷入了宕机。一直以来,他都希望能成为接触这种人物的大商贩。
“主人您要是苦恼的话,我倒还有一方案——奴隶商贩大可把调教服务也当做售卖的一环,毕竟许多贵族在调教这方面也有洁癖。
倘若买下我的贵族有调教我的需要,就让他自己指定看得顺眼也信得过的调教师,给予调教师金酬。事成之后调教师再和奴隶主商讨分成。
这样主人您提高了信用、贵族老爷满足了洁癖、对调教师和主人来说也都是个划算的买卖。您看如何?”
“她……她就是个奴隶……!这种胡说八道的东西怎么能听!”
直到这时,察觉到自己大势已去的壮汉才慌张叫嚷起来,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丝瑞娜抛出了任何人都难以拒绝的话题:新的利益蛋糕。
奴隶主和刚刚赶来的调教师面面相觑,随之又谨慎地互相开始揣度——
很多人都是短视的。越是在泥里摸爬滚打的角色,当涉及到利害关系时,都越只会看见眼前的苟且,而难以深挖背后的错杂体系。
丝瑞娜的方案,确实是一块调教师和奴隶主都能吃上的新蛋糕。可倘若涉及到双方各自能吃到多少时,他们自会开始相互动摇。
这个方案毫无疑问,在得到更多收入的同时,也会提升会奴隶主的风评。但奴隶主同时也有了更多事情需要担心:譬如调教师是否会得到贵族赏识而出走、亦或在事成后虚报自己所得,甚至提出减少奴隶主的分成这种条件。
人生就是打麻将~扔一张牌、摸一张牌,一行一动都有损有得。摸到最后,就看手里剩下的牌能胡出几番。
看着别人为要不要丢牌摸牌而烦恼,竟是如此欢愉——望着逐渐吵嚷的周围,和与之相比依旧沉默的商贩首领和调教师,丝瑞娜满脸轻松,差点就摇头晃脑起来。
虽然自己曾想成为英雄,但丝瑞娜从来不自诩圣人。她的内心永远有蠢蠢欲动的混沌,而且丝瑞娜也从不否认。
——现在丝瑞娜只希望某个诗人、克罗乌,如果他还好好活着的话,不要看到自己这幅狼狈模样……
“不好意思,老板。可否请您给我介绍一下这位奴隶?”
一道银铃般悦耳的嗓音,不知为何好似有着胜过一切凶兽的奇妙氛围,使周围一度吵嚷的人群安静下来。
丝瑞娜回头,在突出于人群的前端、浮现于灯光中的金发少年正静静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