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就像灰色的夜霭,沉淀于黑夜的最底部。
争奇斗艳的街灯划出温婉曲线,柔和地映入眼帘。
在直直贯通王城的市中心大街上,骑士们整齐划一地罗列着,将银色长枪刺向天空。
如此景色,固然比不上银龙国邦列弥尼亚的冷冽谷圣都,但在丝瑞娜看来,这里和人族洛佩里恩帝国的某些一级大都市相较,也毫不逊色。
“……戒备这么森严啊。”
回望已经过头的城墙和贵族区密集的监视塔,丝瑞娜半是感慨地发出声音。
围绕王城的警备简直如同要塞。骑士们巡逻的轨迹毫无死角,禁止通行的栅栏设置得到处都是。明明处在同一所城市,这所欧罗尔姆城从内到外却几近有着四个国家的景色。
“现在不应正处于和平时期吗?勇者平安无事地选出来了,欧罗尔姆城也并不和魔族对抗前线接壤,为何要在王城布置这么严密的警卫?”
“谁知道。”
丝瑞娜的疑问只得到了金发少年——黎欧不以为意的回应:
“塔拉纪亚家族培训和招聘骑士们的开销不小——在这所城墙之内,凡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是最精锐的骑士和魔法师。王城可谓是多少人挤破脑袋也进不进来的地方。”
仰望着耸立在山丘顶端的硕大城堡,黎欧口中发出了近乎吟叹的声音:
“正因如此,在欧罗尔姆城中,就有着‘王城一旦将人吞进去,便再也不会吐出来’的谣言。”
那是栋有着哥特风格尖顶的建筑,如假包换的城堡宫殿。
建筑物优雅地伸出两翼,怀抱着一望无际的广大庭园。栽满了月光花的前庭有人工河从旁萦绕而过。无数凉亭的中央,巨大的喷水池内,水波争相划出高低起伏的轨迹。
简直不像存在于现实当中,而是歌剧里面才存在的城堡。
“——您回来了,公子。要入浴吗?还是先用餐?”
黎欧牵着丝瑞娜的项圈锁链,毫不拘谨地从成排家臣前面大步穿越而过。
“先用餐吧。顺便给我的新买的女奴安排一下浴池。”
黎欧将手中的锁链一丢,失去魔力源的锁链便消散成光粒、融化在半空中。几位家臣则碎步跟上黎欧的背影,动作利落地伸手把披肩、外套、长衫接了过来。
“奴隶必须要干净才能体现主人的脸面……今天浴池用了什么?”
“菩提树的树汁。洗浴水用的是伊索比斯山脉的冰山水。”
用恭谨态度回答黎欧问话的是身着晚礼服的管家。用堪称典范的举止开口道:
“公子,内务大臣洛哈尔还没回馆,您知不知道些……”
“洛哈尔就跟在我屁股后面呢,你们赶紧去迎接他吧。”
听到黎欧有点不悦的回答,管家惊讶地捻起胡子,然后转身直直朝门口返回——
“怎么样?寒舍可还合奴隶小姐的心意?”
黎欧转过身,活动筋骨似的贴到丝瑞娜身前——棱角分明的脸上浮现出恶作剧般的怪味,以及一丝亲昵的笑意。
“……不知道呢。”
丝瑞娜装模作样地歪了歪头,戴着三重镣铐的双手无所谓地垂着,耸起纤细的肩膀道:
“各种各样的地方我都待过、经历过。导致现在,我也不知道什么才算合我心意了。”
“也就是说,你是那种没什么喜欢、也没什么不喜欢的类型——很好。这意味着你并不挑剔。”
黎欧摸着尖瘦的下颚,嘴角沉思般地一笑。接着凭空伸出手,将魔力化为钥匙,亲手解开丝瑞娜手脚上的镣铐。同时朝身旁的侍女交代道:
“——记住。在城堡里侍奉她就要如同侍奉我,不准亵慢。”
“是。”
侍女朝黎恩鞠了一躬,然后携着解放了四肢的龙女前往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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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皙的脚掌踩在泛水的白石砖上,丝瑞娜叹了一口气。
令人熟悉的浴场香气和热气,勾引着皮肤和血管中凝结的疲惫感。
自己好像有一周没洗澡了吧……以前乃至前世邋遢的日子也不是没有过,丝瑞娜在出发前,也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再度泡一回热水澡。
望着眼前堪比银龙皇室的浴场,银龙皇女正准备长长地吐一口气——
“……兄长大人?”
突然,有着精致金纹的雕花白柱后面,传出了细微娇弱的少女嗓音。
平和、理性而带点气泡的甜美嗓音。让丝瑞娜莫名有种和黎欧相似的既视感。
一开始是有些害羞和吃惊,但紧接着又是一阵慌乱:
“真…真是抱歉……这时候占用兄长大人的浴池。我马上起来………”
随着扑腾的水声,那声音狼狈地连连说道。
纤细的人影从白石柱后面出现,手忙脚乱地遮着前胸,正准备爬出浴池——却和丝瑞娜对上了视线。
“你是……?”
灰发碧眸的少女发愣似的开阖嘴唇,眼睛惊叹般睁得大大的。
那是一名体态娇弱的少女。青涩而修长的身躯,挂着水珠微微颤动的样子引人注目。
她的手脚细嫩,全身瘦削。虽然不是病态的瘦弱,但给人一种仿佛会一折即断的印象。
假如说黎欧是带着魅影的太阳,那么眼前的少女就是流萤。羸弱,纤细,让人感觉到难以挽留的易逝。
“啊……是……是兄长的客人吧……请慢用这里的浴池,不用在意我……”
重新坐回浴池中的少女,脸上露出青涩笑容拘谨地开口道。
丝瑞娜愣然张望着少女的全身,点了点头,将身子浸入少女旁边的水中。
或许是优美且柔顺的动作让无机物感到敬畏,水面几乎没泛起一丝波纹。
(她是黎欧的妹妹?)
丝瑞娜在心底发出疑问。
在丝瑞娜见过的所有人当中,眼前的少女算是能列入第一梯队的美少女类型。纤细的曲线构成了凌驾大多数丰腴贵族的修长身躯,在丝瑞娜的印象中也只有梅耶芙可以与之媲美。
可不知道是羞涩,还是丝瑞娜的视线太过直白——少女将美丽的裸身潜在水底下,发红的脸还不时朝丝瑞娜投以视线。
“……我叫梅雅。”
就在两人间的沉默忍不住要化为尴尬的前一瞬间,灰发少女抬起头,弯起淋湿的眸子报上姓名:
“梅雅·塔拉纪亚……姑且可以这么称呼……”
总觉得带有些自惭的自我介绍,一时间让丝瑞娜感到困惑不解。
“你和黎欧之间怎么了吗?”
于是丝瑞娜本能地开口、完全没有考虑是否涉及到私密地提出了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