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你了,让我忘掉这一切吧,大小姐。”
克罗乌坐在小女孩左手边,就像歌剧中顾影自怜的男主角那般,莫名悲哀地望着挺直胸膛的小女孩,扶着额头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
“话说回来…殿下,您到底打算拿这孩子怎么办?我觉得要是她家里有问题的话,咱们可以将她送到王城。按照您说的,黎欧王子也不是什么恶徒,应该能给她提供庇护……”
“——想要进入王城就必须通过其周围的贵族城区。”
丝瑞娜单手支着下巴,呆呆地看着广场下方灯火通明的摊位和夜市,无聊开阖的嘴唇吐出清晰话语:
“除非我们三人都有像你那样方便的潜行手段,否则无异于自投罗网……另外,从下午开始,黎欧就一直在通过奴隶项圈驱使我返回王城——我不认为现在的王城会敞开大门迎接我们。”
“等等,殿下…”
少年金色的视线投在丝瑞娜的脖子上,颇有种目睹圣女遭到恶魔诱骗般的气氛,低低地发出呻吟:
“您还戴着那个奴隶项圈吗?…我还以为黎欧王子他……”
“噢。这个项圈只是个装饰。”
丝瑞娜转了转眼珠,稍微扒开白褶颈饰,露出底下的纤细脖颈、以及固定在上面的金属项圈——
“对我来说只是个合同文书一类的存在…其实更接近信物吧,起不到你想象中的那种奴役作用,不用担心。”
“不,殿下。我知道那个奴隶项圈对您不算什么问题。我只是觉得,您对黎欧王子真的很上心……”
“有吗?”
丝瑞娜睁圆亮晶晶的蓝色眸子,愣然回望克罗乌害羞般瞥开的金眸。不一会儿又抬起视线作思考状,叹气似的摇了摇头:
“我现在还需要黎欧王子的一些帮助,昨天晚上应该就告诉你了。有了黎欧王子的关系,我想获取机床和魔法院一类的资源渠道,就会方便很多。所以我才一直戴着这个项圈,作为一种类似契约的声明——虽然像你白天说的,黎欧现在的境况和以前的我很相似,也有这种感情因素存在,不过……”
“不,殿下,我没有指责您这种行为的意思。”
听完了丝瑞娜谨慎冷静的发言,克罗乌表情有些闷闷不乐地望向广场:
“……我只是觉得,殿下大可更自由自在些——现在殿下已经离开列弥尼亚了,不是吗?为什么还要干如此多绕着弯的事情……”
“理由很多呀。‘要顺台阶而上,但代价是低头’。钓大鱼和放长线也向来脱不开干系。想要摸得新的手牌之前也必须进行弃牌——”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殿下好歹也多依赖依赖我哇!”
“……”
丝瑞娜沉默了一阵,因为她以为克罗乌会继续说些什么,结果须臾间两人间的气氛也只有沉默。
好不容易转过头,对面的克罗乌此时已经收敛起了表情,彰显少年英气的眼神,像流水般洒落在手头的鲁特琴上——像转移尴尬的气氛那般,克罗乌怜惜似的擦拭起了鲁特琴的琴体和琴弦。
“噗……呵呵……”
聪颖的少女认真地笑了起来。
“殿下……我知道我刚才那样的发言很傻,但您这么直接地笑出来,我也是会很受伤的。”
“不不,我没有那个意思……”
将对方错把笑声当成嘲笑的抗议一笔带过,丝瑞娜忽然垮下双肩,苦笑着摇摇头,回应克罗乌道:
“只是我之前一直都觉得,有许多事都积在胸口里很不舒服……然后,听了你刚才那句话,我又觉得那些事情突然变得很傻——所以才想笑出声来,只不过是这样而已。”
“原来如此……吗……”
听着龙女假音里头带着像在安抚孩子撒娇似的声音,克罗乌似乎还想说些补充些什么地开阖嘴唇,最终还是欲言又止。
“——喂,别随便揣摩女性的心思,傻家伙。”
一根小小的手指戮着克罗乌的腹侧。回过头来,女孩正用亮晶晶的绿色眸子仰望着少年,高傲地说道:
“话说回来,本小姐口渴了,还不拿些饮料过来。”
“好的好的,大小姐。”
面对人质的要求,克罗乌总算又回想起自己“凶恶的绑架犯”这层身份,悲哀似的叹气,随即在自己的行囊里翻了起来,取出瓶装果汁:
“拿去……我可有言在先,这可不是请客,之后要乖乖付钱啊。”
“放心啦。别看我这样,本小姐家里可是亚尔斯兰诸侯国的大富豪。之后就连同赎金一起付吧。”
据说这位可是家族位于豪强邻国的大贵族族长千金,不过却是半点也不可爱的女孩——女孩用古灵精怪的表情这么保证,然后拿起眼前的瓶装果汁。不过不知道是想到什么,并没有马上送到嘴边。她上下左右地将它摇了一会,然后缓缓别过头来。
“呃…克罗乌。这个塞子没打开。开好再给我。”
“唔……?哦。好吧。”
对于女孩任性的要求,虽然克罗乌第一时间睁大了困惑的金眸,从女孩手中接过了小瓶,不过声音听起来依旧冷冷的:
“说回来……有点好奇你父母是什么样子。这种小事终归是要自己动手的,不要什么事都交给下人为好。”
“……女生让男生帮忙开瓶盖,在庶民里不应该是很值得荣幸的事情吗?”
“这种事当然要看情况,对于你这种小鬼肯定不是什么值得庆幸的事。”
克罗乌这么说着,一边将果汁递给小女孩,一边又趁机刮了刮她的鼻子:
“话说回来,该寒暄的都寒暄罢了,该请客的晚饭也都吃完了——咱们是不是该回到严肃话题了?……小姐。你到底要我们做什么?差不多也该实话实说了吧?”
“嗯,接下来我想请你们写信。收信人是本小姐的父亲。”
小女孩带着仍旧一派无邪的表情,喝着果汁干脆地回答。她略嫌不足地望着空空的瓶子这么补充:
“就是恐吓信。‘你女儿已经变成人质。想让她平安回家,就答应我们的要求。’——我要你们像这样威胁本小姐的父亲。”
“饶了我们吧……这样的话,咱们就算说不上绑架犯,也会被指控成诈骗的……小姐,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