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精灵德鲁伊这么一提醒，依莉丝才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感知不到小腿的存在了
因为全身被绷带包裹，又疼痛难忍，所以依莉丝一直没有尝试做大幅度的动作，而如今尝试过后，她不禁开始心中发慌了
我，要瘫痪了吗？
看着依莉丝惊慌失措的表情，薇薇安的脸上也埋上了一层阴翳
“就是这样……很遗憾的告诉您，安娜殿下膝盖以下的部分恐怕已经不可逆的瘫痪了”
“怎么个……不可逆法”薇薇安紧紧地攥住拳头问道
“绝对的不可逆，对于这幅身躯来说，膝盖以下已经死了”精灵摇了摇头说道
“我希望这是最后一个坏消息”
薇薇安垂下头，看不到表情，但在场所有人都感受到魔网剧烈地震颤
精灵抿了抿嘴巴，抬头看向神官，不再说话
“哎……”神官无奈的叹了口气，接过话说道
“恐怕这不是最坏的消息，殿下”
薇薇安没有说话，但就连愤懑的保罗此刻都感到粘稠的空气难以呼吸
“荻柳格妮瓦大人刚才所解释的只是安娜殿下如今伤势的原因，而我接下来要说的，则是这份原因所带来的真正后果”
神官深吸了一口气道
“由于非自然的粗暴激活，这道诅咒的自我攫升过程从一开始就是不可停止的，我们不知道如果血脉浓度无限制的提高会招致哪种结局，但可预见的结局只有两种”
神官怜悯的低头看着依莉丝
“一是身体在血脉的改造下逐渐转化为真正的红龙，从此失去一切为人的意义与情感；二是身体在不断加重的负担下逐渐崩溃，失能的器官会越来越多，直到完全死亡……”
“……目前我们倾向于第二种”
啪啦，一瞬间整个房间的玻璃制品同时爆裂，空气仿佛变成了泥泞的沼泽，连窗外的天光都暗淡了几分
“……”
“有劳各位了，请回吧”
薇薇安沉闷的话语传来，一屋子的人如释重负，慌不迭离开了压抑的房间
神官张了张嘴巴还想说什么，最后硬着头皮在门口补充道
“大概还有九个月，有什么需要做的请尽快吧”
说完逃也似的关上了门
房间内好一阵压抑的沉默
三个人此刻仿佛身处被凝结的琥珀中
依莉丝率先出声打破了寂静
“没事啦，肯定没那么夸张的”
但她的声音却微微颤抖着
“少逞强了”保罗咬着牙道，他听到依莉丝反而安慰别人，心里烦郁的想生劈一头狮鹫
“你快闭嘴吧”薇薇安极其罕见地斥责起保罗，展露出和她一贯温柔知性气质完全不符的形象，她不希望依莉丝受到委屈
威震帝国的狼剑圣此刻却不敢对妹妹还嘴，下属若是看到平时威严独断的少主这个样子，恐怕是要震惊的吃不下饭
“……抱歉”薇薇安知道自己失态了，而且泄愤的程度可能更多一点
“不，是我失言了……”保罗微垂着头
依莉丝看着熟悉而又陌生的哥哥姐姐，又尝试挪动了一下自己毫无触觉的小腿，无言地把头蒙进了被子里
薇薇安走到窗边，沉默地望着城堡远处的森林
“我一定会找到办法的”保罗推开房门，离开的时候留下了郑重的承诺
过了一会，从被子里传出依莉丝闷闷的声音
“我昏迷了多久”
“今天是第十三天了”薇薇安看着窗外回答道
“这样啊……保罗的身体怎么样，受到的影响严重吗”
“觉醒的力量几乎全部消退了，但肉体的各类抗性和强化还没有出现退行的迹象，不过法术今后应该是不能再使用了”
薇薇安顿了顿补充道
“这对他来说一定也是好事，身体仍然强壮的像魔兽一样，法术那种东西也完全不适合他，最重要的是，今后不再需要时刻压抑自己的情感，可以正常的生活了”
“依莉丝，你将他从诅咒中解放了出来，换言之，你拯救了他的生活，而且……”
薇薇安转过头，向依莉丝露出笑容
“我保证，我一定会让你恢复健康，以贤者的名义，我保证”
依莉丝从被子里探出头来，也朝薇薇安笑了笑
“我知道的，大书虫薇薇安，还有谁比你更聪明”
薇薇安正准备坐到依莉丝身旁，突然被窗外的动静吸引驻足
鸟雀从城堡远处的密林中纷飞而起，好似在躲避灾害，高耸的树冠成片倾斜倒下，随后接连的轰响声阵阵传来
“是保罗……毫无负担地宣泄心情，对他来说也是不可多得的体验吧”
薇薇安看着窗外，向疑惑的依莉丝解释着
这时房门被人敲响，女仆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陛下前来探望了”
“请进”薇薇安一边说着，快步走到了房门前
女仆推开了房门，拉着东张西望的小女孩走进了房间
小女孩约莫三四岁大，金发赤瞳，脸颊圆润，扎着小马尾正好奇地打量着房间
“莱娅今天有乖乖的吗”薇薇安蹲下身，捏了捏女孩的小手笑着问道
“莱娅……很乖……姑姑玩……”小女孩眨巴着眼睛认真回答道
“真是好孩子！姑姑一会陪你玩”薇薇安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又站起身来走向门口
一名微微佝偻着背部的老者走进了房间，身后跟着局促不安的女仆
“父亲”薇薇安朝着老者伸出胳膊，却被不耐烦的甩开
“我还年轻，再过三十年也没到被人搀着走的地步，咳咳”老者一边说着强硬的话，一边却又因甩臂动作牵拉而咳嗽不止
是的，这位“老者”，德拉克库毕列大公，莱昂·彼得·冯·德拉克伯格，年仅五十二岁，从年龄上讲正值壮年，在实际掌权的大贵族中堪称年轻，但其仪容却宛如古稀老者
叶冠下的短发已经朽白殆尽，黑色长衫下的皮肤褶皱密布，攀附着些许深色斑块，只有浑浊眼球中仍锐利不屈的视线还能为自己的年纪证明
薇薇安只好站在一边为父亲轻抚后背
莱昂大公背着手，缓缓走到了依莉丝的床前
此刻的依莉丝却蒙着头，不敢直视父亲的目光
她一直畏惧着面对这个严厉而顽固的父亲，尤其是当她做了违背父亲期望的事情后
在她的印象里，父亲的形象与责备的话语和压抑的氛围直接相关
她畏惧，但她从不妥协，这也是最终造成如此紧张关系的原因之一
“一直以来，都辛苦你了”
少许沉默后，莱昂大公说出了令依莉丝始料未及的话语
“我把自己的遗憾和期冀强加于你，对你进行了十四年的冷酷折磨，实质上已经失去了作为父亲的资格”
“倒也没有您说的那么吓人……”依莉丝蒙着头回道，心想父亲吃错药了吗，专程来说这个
“不”莱昂大公话语没有停顿，继续说道：“自从蕾娜塔死后，十四年来，我惩罚着自己，惩罚着家人，惩罚着周遭的所有，为自己的宣泄行为找到值得感动的借口，卑劣自私如我今天也必须承认这一事实”
“父亲……”薇薇安听到这些话有些不知所措
“但你们都做得很好，每个人都健康地成长了，每个人都出息地成才了，远超一个失格父亲所应得的”
薇薇安抿了抿嘴唇，静静地听着
“依莉丝，虽然你还年幼，但你从来没有向强权屈服过，在你无声反抗的眼神中，有着你母亲反抗命运时同样坚决的微光”
莱昂仰起了脸，浑浊的眼睛似乎看着远方
“我想蕾娜塔一定很欣慰，一定千百次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一定会因你的到来而感谢这个世界”
说完这句话，莱昂转过身，朝着房门走去
“你不必原谅我，我也不会原谅我自己”
“但我不会道歉，也不会作出任何改变，我能做到的，只有在蕾娜塔迎接我的那一刻到来之前，由衷地祝福着你们的未来”
莱昂拉开房门，离开了房间，只将谜语留在背后
依莉丝怔怔地看着父亲离去，由于是太过冲击的情况，她完全没有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第一时间想到的竟是父亲用了那么多的排比，像是诗人一样
“父亲大概是不擅于应对这种场合，你也不用把他前面的话当真听”薇薇安出声解释，但她凝重的表情下显然是在思索着什么
“母亲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依莉丝鲜少有听别人提过自己的母亲，她最了解的事实就是母亲因生下自己而死
“……母亲去世时我还年幼，能记起的都是一些琐事”薇薇安思绪平复，在床边坐下，回想着说道：“在我的印象里，母亲是个温柔但随性的人，性格开朗，经常和我们一起玩耍”
说到这里，薇薇安看向依莉丝道
“你倒是继承了母亲的部分性格，天不怕地不怕，经常有奇思妙想而且马上付诸实践，好似有火在屁股后面追，一刻也闲不下来”
“那你继承的就是温柔的部分咯”依莉丝笑道
“每个人都应该温柔待人，无论彼此身份，现在回想的话，母亲似乎确实说过这种话呢”
“还有别的吗”依莉丝追问道
“这个你回头可以问问保罗，当年他大概是有十几岁，虽然本应正值叛逆期，但却和母亲意外地关系极好”
“毕竟听你的说法，母亲就像是大孩子一样，对于小男孩保罗来说，母亲恐怕更像是朋友吧”依莉丝尝试解读道
“哈哈，或许确实是这样，小男孩保罗”听着依莉丝的形容，薇薇安忍俊不禁
“小姑姑？”莱娅在女仆的陪同下走到了床前，看着床上发出小姑姑声音的人形绷带感到迷惑不已
“不是小姑姑，是吃人的毛怪”
依莉丝比划起双手来，压着嗓子恐吓道：
“找到你咯，美味的小孩！”
莱娅哇哇哭着，跌跌撞撞地扑到薇薇安怀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