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莉丝对这女仆装扮的少女产生了独特的初印象，如此欢脱的性格，而且丝毫没有女仆惯常对上位者的敬畏，难道她并非奴仆吗？
于是好奇地打量起对方
少女约莫十五六岁，比自己稍大，个头也略高一点，她袖子高高挽起，露出纤细白皙的双臂，身着的女仆装不知是由谁设计的，对肌肤的覆盖非常少，黑白的短裙裁到膝盖之上，她贴在依莉丝手背的双手冰凉，还有些许湿润的感觉，大抵是刚刚正在做着清洁
为了方便而盘成团的头发红的鲜艳，一如其性格的表现，她的刘海也一并向上盘起，露出了光洁的额头，额下两束细眉轻挑上扬，衬托着水光圆润的淡粉色双瞳更加活泼
和那双淡粉色的眼睛对视的时候，依莉丝突然产生了某种既视感
……想不起来，好难受
“真不懂得怜惜！”三月蹲着身子，摸索着给依莉丝松开拘束
拘束被解开，依莉丝终于能够抬起手，她活动着酸痛的关节，开始打量起四周的环境
天色尚早，建筑内静悄悄的，窗户就在不远处，似乎轻松就可以突破
但来的路上昏昏沉沉，还被蒙上了眼睛，不知道走了多远，也不知道这是哪里，是城堡还是庄园？亦或干脆是某处宅邸？
守卫情况不得而知，脖子上这个东西从未见过，能否拆除也是个问题
依莉丝四处张望着，抬手摸向脖颈
“别！”
三月慌忙抓住了依莉丝抬起的手腕
依莉丝迷惑地看着她紧张的表情
“如果碰到的话会触发惩罚的”她解释道
专门用来软禁的吗，可恶
“对了，你还没回答我呢，你叫什么名字啊？”三月松开了手微笑着问道
“……安娜”依莉丝想了想，认为已经没有掩饰身份的必要了，不如说能给这个所谓的罗特斯大人添麻烦的话，她反而更乐意一些
“长得可爱名字也可爱，嘿嘿，安娜今年几岁啦？”
“十四岁，不过马上就要十五了”依莉丝报出年龄，随后又强调了一句
似乎是得到了满意的答案，三月嘴角绽出开心地笑容，眼睛也弯成了月牙
“嘿嘿，那我就是姐姐啦，小安娜”
我就知道……依莉丝心中无语地念叨着，但看着三月灿然的笑容，不觉心中有些放松下来
“来吧来吧，欢迎来到我们的小窝”
三月小跑到依莉丝身后，将她推进房间
和走廊讲究的装潢大相径庭，一间简朴但整洁的房间
房间内没有窗户，正对着门的是一扇大柜子，柜子前的地面上放着一盆搭着毛巾的清水，往左看去，两张铺着被褥的硬板床中间放着一张共用的桌子，桌子上和右边的床铺一样收拾的井井有条，而左侧的床铺上被子紧紧裹起，此刻正规律地起伏着，显然，有人正在睡觉
依莉丝惊讶地发现，在那有人睡觉的床铺周围竟然有着微弱的魔力波动，似乎是一道简易的结界
“那是五月，等她睡醒了我会帮你们介绍的”
三月推着依莉丝来到了桌前
“没事，不用担心吵醒她，我打扫卫生的时候已经给她的床边施加了静音结界”
依莉丝转头看向三月，和她眨巴的大眼睛对视着
“你还会魔法？”
何其奢侈，一大早为了不吵醒舍友，所以直接用上了结界？
“嘿嘿，厉害不，我可是水银级的法师”
三月掐着腰，十分得意地仰起头来，视线悄悄地往依莉丝脸上瞟，似乎着急看到对方的反应
果然，依莉丝朱唇轻启、瞪大眼睛的震惊表情不负三月所望
水银级？？比我还要高？
黑铅、黄铜、白锡、水银、精铁、白银、黄金，对应了常规体系一至七的实力评级
依莉丝这个年龄达到了白锡的三级施法等级已经是极高天赋的体现了，虽然她更侧重于剑术的修习，但无论何种修行职业都同样依赖于魔力，不管精神力或肉体锻炼程度如何，作为基础门槛的魔力是共通的
也就是说，眼前的这个女孩，有可能天赋尤甚于自己，甚于德拉克的血脉
水银级的法师哪怕在高等学院中都可任教，假使从事冒险或供职于军队，也能得到受人敬仰的待遇，而她，一个凌晨五点起床打扫卫生的女仆？？
“你到底是什么人……？”依莉丝喃喃问道
“和你一样，一个可怜无助的小女孩，被邪恶的大人囚禁在幽深的宅邸中，日以继夜地做着苦力，还要拼命讨好可恶的人”
三月抱着肩膀扭动身体，像演歌剧一样浮夸地诉说着
搞什么，不可能，如果真是那样为什么不给她戴上同款项圈，这相当于在家里藏了颗定时炸弹
“哎呀，真的啦，我从小就被家里人给卖了，事到如今早就习惯这种生活啦”看依莉丝一脸不信服的表情，三月解释道
“如果真是那样，让你做女仆的工作岂不是暴殄天物？”
“人家还年轻嘛，再说了，你可不要小瞧女仆的工作啊！”
“……”
再怎么高看女仆的工作也不应该是一个水银级法师应该做的
“你没有想过逃离这里吗？”依莉丝探手检查了一下外骨骼魔装，确认能够正常运作
“想啊，很想啊，但是那是不可能的啦”三月把手搭在依莉丝的肩膀上道，“我被迫对罗特斯大人签订了血契，抵押物则是——灵魂”
依莉丝有所耳闻，能以灵魂为抵押的血契，那是苏姆的禁忌遗产，德拉克的诅咒也是出自同源的研究
“没有办法可以打破这种契约吗？”
“嗯嗯……非要说的话，也不是没有，假如罗特斯大人死掉了的话，契约当然也就无效啦”三月托着下巴思考了一会道
“但那不能由你来做，对吧”依莉丝接上三月的话
“当然咯，但就算可以，我也做不到呀，罗特斯大人可是很谨慎的”
依莉丝还想再说什么，却被三月冰凉的食指抵住了嘴唇
“好啦，咱们还是抓紧办正事吧，不然被知道了偷懒可要惨咯”
“不，我这样就挺好的”依莉丝果断拒绝了三月的提议
“我也觉得挺好的，多可爱呀，但既然是大人的指示，不乖乖照做的话会吃苦头的喔”
“有本事就来折磨我吧，作为明天就要售出的商品，我看他准备以什么成色出手”依莉丝算准了罗特斯不会太过为难她，故而决心作出抵抗
三月走到桌边面对依莉丝，两手撑着桌面倚靠在前
“哼哼，可能确实是这样没错，我姑且也没在怕的！但是她呢？”三月侧过头，看向熟睡的五月，“她只是个可怜的小哭包，每天到处被人欺负，罗特斯大人也经常拿她出气”
“……”依莉丝似乎明白她想说什么了
三月伸手穿过结界，轻轻树理着五月额前的发丝
“有一次，她给客人上错了茶，很小的失误而已，马上就换过来了，当时没人说什么”
不知什么时候，三月脸上常挂的笑容收敛了
“那单生意最后吹了，价格上没有谈拢，没有任何其他原因，但是罗特斯大人认为是五月的失礼搅黄了一切，当然，罗特斯大人自己心里也清楚不是这样的”
“总之，那天晚上五月回来的很晚，是被两个男仆抬回来的，或者说，扔回来的”
“我花了一整晚给她处理伤势，甚至没有空闲给她更换衣物，清洗身体”
三月用拇指轻抚着藏在五月发丝间的疤痕，引得她蜷缩着紧了紧被窝
“非常惨的撕裂伤，流血止不住，不只是一个人，或许也不只是人，多处关节轻微脱臼，浑身肌肤布满了千奇百怪的伤口，或乌青、或赤紫，有许多我甚至不能识别是如何造成的”
“她躺了近一个月，我负责做两个人的工作，外加照顾她的起居，万幸最终她还是活下来了”
三月嘿嘿一笑，似乎没心没肺的样子
“不然我又要变成一个人咯”
“……”依莉丝沉默着
三月两手用力一撑，屁股坐在了桌面上，她摇晃着短裙下穿着中筒白袜的双腿，侧头用绯色的双瞳观望着依莉丝
“唔……三月？”
在这份沉默的安静中，一旁的被窝里突然传出了少女呢喃的声音
“哎呀，坏了，给她弄醒了”三月指尖尴尬地半捂嘴巴
似乎是因为三月刚才的动作，静音结界不稳地摇曳着消失了
“不是说好五点叫醒我……”
黑发的少女睡眼惺忪地从被窝中坐起，迷迷糊糊地看向依莉丝
“呃？”发出了困惑的声音
“你醒啦，跟你介绍一下，这位漂亮的孩子叫安娜，是妹妹喔”三月着重强调了一下，又继续介绍道，“这位小懒虫就是五月，年龄比我稍大，但心理上也是妹妹喔”
“啊……啊！对不起！失礼了！您好，我我我我，我是五月”
五月像触电一样从床上弹了起来，眼神飘忽，拉着睡裙的肩带左右为难
“别那么拘谨啦，依莉丝不是大人，不用换衣服也可以的”三月拉起她的手轻笑道
低垂的眼梢，扭捏的双手，略微颤抖的下颌，依莉丝看着五月，心中联想到受惊的幼鹿
这副模样，似乎在招呼着其他人快来欺负自己一样
然而三月看向她的眼神却噙着温柔，勾起了依莉丝十分熟悉的感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