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内不时传出开心的嬉闹声，站在门口的福特一头雾水，再三确认自己没有走错地方后，推门走进了房间
少女们围在床上，床中间摆着一张摊开的硬纸板，堆放着散乱的卡牌，依莉丝手里抓着骰子，三月头顶戴着卡纸圈成的王冠，五月脸上画满了涂鸦，三人挂着僵住的笑容，扭头向他看过来
“……”福特看着眼前的一幕，一时间忘了自己是来干嘛的
“对对对对不起……”五月慌忙从床上爬起身，紧张地用手腕擦拭着脸颊
“福特大人，让您见笑了”三月抬手取下头顶的王冠，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裙
“哼，挺好的，看起来你融入新身份的进度很快”福特望着面色冷下来的依莉丝，出言讽笑道
依莉丝把骰子抛进铁盒，瞪着福特不发一语
福特上下审视着她，而后点了点头
“不错，包装的很好”他仔细端详了依莉丝的妆容，不得不说哪怕年龄虽小，底质果然还是不会骗人，就连对小鬼没兴趣的自己都产生了些许恍惚
“五月，你去备茶，送到会客厅，三月，带着她跟我来”
“好的！”“是”
三月帮依莉丝坐上轮椅，推着她跟上了福特
现在的话，机会渺茫
依莉丝感受着颈部的沉重，心中早有了大概的规划
或许确实应该等交易完成后寻找机会，在那之前，先勉强配合一下吧
三人来到一间装潢奢华的会客厅，家具、墙壁、地毯没有一处空白的地方，但凡有空间的平面都饰着暗金色的花纹，这种程度的豪华装饰反而令依莉丝感到一种不适的压抑感，密集的令人眩晕
屋内的四角摆放着细高的木托，托盘上放着袅袅升着青烟的香炉，香炉像茶壶一般腹部凸起，有种异国的格调，依莉丝认得，这是奥特拉克的特产，在与盖鲁姆常年冷战的当下，算得上是极为稀有的奢侈品了
房间中央的茶案旁边围着四张单人沙发，此刻都已经有人落座了
依莉丝昨晚见过的那个胖男人，也就是罗特斯，他穿着宽松的绸制居家袍，脚踢翻毛拖鞋，窝坐在沙发中，赘肉挤压在原本宽阔的座位中，使其看起来不堪重负
他的左手边坐着一名壮汉，穿着便于活动的修身衣物，壮硕的身躯显露在外，腰间甚至仍然挂着匕首，他棕色的短发如同刺猬一般向后直立着，眼神凶狠地向依莉丝扫过来
右手边是一名年轻人，装束看起来斯文考究，绿发背头梳的一丝不苟，明光发亮地应该是打了发蜡，他鼻梁上挂着纤细的金框眼镜，嘴角含笑向依莉丝点头致意
正对位的则是一名闭目养神的老者，卷发斑白，皮肤隆起褶皱，几枚斑块夹在褶皱之间，尤显得其老朽不堪，他的背后站着一名侍者，身着礼服，领系花结，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
罗特斯眼睛一亮，用力把自己从沙发中掏出，坐直了身体，堆起笑容道：
“哈哈，安娜殿下天生丽质，不枉我特意唤老友在此一聚啊，诸位请过目”
于是那名老者也睁开眼睛，侧过头来，从眼睑的缝隙中打量着依莉丝
一时间被众人的视线淹没，依莉丝不由自主地别开眼睛
“性情原生未经调教，尚还不知礼数，请各位海涵了”见依莉丝默不作声，罗特斯向众人解释道
“无妨，如若去了个性反而不美”壮汉翘起二郎腿道
“斯芬克团长所言甚是，璞玉天成才最珍贵”年轻人也出言帮腔
罗特斯看了看默不作声的老者，点了点头道：“既然各位都不介意，那我也就放心了”
他招了招手，三月会意，将依莉丝推向几人中间
“瘸子？”壮汉斯芬克斯看向依莉丝身下的轮椅，皱着眉头问道
“您说笑了，德拉克小公主的不幸经历早已不是新闻了吧”罗特斯瞥了一眼斯芬克斯，嘿嘿笑道
“罗特斯大人这是故意挤兑我吗？我一个粗人又何必关心贵族家事”斯芬克斯露出不悦的表情
“岂敢！老哥一时糊涂，团长就不要较真了”罗特斯连忙打了个圆场
“不管怎么说，商品有重大瑕疵，价格上可能就不会那么好看了，你们说呢？”斯芬克斯抱着双臂，提了提音调道
罗特斯轻轻呲牙，悄悄打量另外两人
老者仍然默不作声，但那年轻人却有了反应
“安娜殿下之尊贵又怎能是金钱可以衡量的？虽说瑕不掩瑜，但罗特斯大人与我等交情深厚，定然也不会漫天要价”
听到前半句的时候斯芬克斯双目圆瞪差点把持不住，幸好后半句又把他压回沙发里
“哈哈哈那是自然，那是自然”罗特斯讪笑着道
“不过说实话我也是冒着巨大的风险在这里面，况且与其他德拉克伯格更不同，她可是觉醒了血脉的龙骑士，诸位都知道，这德拉克王室遗孤在当下代表什么意义”
“不是冲着这个谁会专程来看一个残废？我团里还有正事要忙，别在这磨蹭”斯芬克斯毫不客气地打断了罗特斯的话
“开个底价吧”老者似是也有些不耐烦了，终于出声催促
“是是是，我的错，吊各位胃口了，那么明人不说暗话，我的底价是六十万里拉”
“啧，不厚道啊，罗特斯”斯芬克斯听到价格咂了下嘴，翘着二郎腿的脚板耸动，哒哒哒地敲打着地板
然而还不等罗特斯说话，一旁的年轻人就朗声道：
“八十万”
“哈哈哈，艾伦会长果然慧眼识金”罗特斯正后悔请过来一个穷鬼，听到艾伦的话立马心情好转
“一百万！”斯芬克斯的大手狠狠拍在茶几上，凶狠的目光瞪向对面的艾伦
好，势头正好
罗特斯见状立马将话语咽回肚中，静静等待局势发展，这个时候自己什么都不做才是最好的
“一百五十万”斯芬克斯的眼神含有威胁意味，然而艾伦却一点也不惧怕对方，上身微微前倾，沉静地又把价格抬高了五十万
五十万，普通农民家庭一年的生活开支不超过一百里拉
绝大多伯爵领，包含其领内城镇、乡村以及商业活动，一年的毛税收也不过几十万，如果计算公共、军备、城堡等支出，能够由贵族自由支配的净税收只能剩下几万，根据年情不同，甚至还有可能出现赤字，而这还算是经济比较健康的地区，如果领地位于贫瘠偏僻或战乱之处，则可能连一万的年盈余都难以企及
而现在一百五十万从艾伦的口中轻飘飘地飞出，仿佛真的只是一串数字
斯芬克斯握紧拳头，额头青筋迸起，胸口憋着一口郁气，看着艾伦那无惧的表情，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看来这里不是我应该来的地方，告辞”
斯芬克斯霍地站起身，抬手从衣帽架上扯下大衣，提起墙边挂着的大剑便向门外走去
“团长此话言重了，我近日恰有一艘商船携珍奇魔兽从温特回港，改日定为团长登门献上，以表情谊”看着斯芬克斯愤愤的神态，罗特斯连忙起身安抚
“不必远送”斯芬克斯踏着大步摆手，猛地拉开门，不料却带过来一道踉跄身影，彭的一下和其撞了个满怀
清脆的碎裂声响起，精致的瓷具混着橘红的茶水洒落开来，在地面上旋转着冒起热气
“啊啊……啊啊啊……对不起……对不起……”
五月浑身湿透，茶水顺着短裙边缘淅沥沥地滴落，双手和大腿都被烫的通红，她眼泪簌簌地滑落，低头颤抖着不停向斯芬克斯道歉
场面一时安静下来
斯芬克斯低头看了看自己濡湿的裤子，深深呼出粗重的鼻息
三月咬牙回身，向着五月快步冲去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斯芬克斯粗壮的小腿弓起，结实一脚踹向五月，厚实的靴底猛蹬少女柔软的小腹，将她踹飞出门，在地面上翻滚了好远
“呜……”蜷缩在地上的五月紧紧咬着下唇，甚至因为用力而渗出血来，豆大的眼泪不停滚落，但她仍然强忍着剧痛不敢发出声音，只能轻轻呜咽着
无疑斯芬克斯还是有所收敛，不然的话，恐怕地上的女仆早就没了声息
“福特，带斯芬克斯团长去沐浴更衣，我稍后一定亲自携赔礼登门”罗特斯连忙吩咐道
“是，万分抱歉大人，请随我来”福特深深鞠躬，引着斯芬克斯离开了
三月的视线在门外蜷缩着的五月和脚下的狼藉之间来回游移，最终还是在背后罗特斯的注视下咬着牙蹲下收拾起碎片
依莉丝扭头看着这一切，胸中的郁意有些控制不住，脑袋里面一阵阵炽热来回搅动着，一片片忽明忽暗的红斑在视野中若隐若现，使他感觉到强烈的眩晕干呕
“管教不严，让各位看笑话了，咱们继续”罗特斯又将身体嵌入沙发中，笑呵呵地对两人道
“一百五十万，莱茵大人可还有想法？”艾伦嘴角含笑，望向了老者
他方才其实也是故作姿态，这些已经是他所能背负的极限，需要通过变卖不动产才能堪堪凑齐，斯芬克斯已经退场，眼下他只希望还能够震慑住这位年迈的市长
“嗯……二百万”
罗特斯脸颊肌肉止不住地抽动，他已经在奋力强忍着喜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