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诺薇娅身前铺开大张油纸，纸面上分类堆放着各式灰烬的样本
依莉丝和卡内莲站在她身后大气不敢出，倒也不是说有多紧张，就怕把松软的灰烬一口吹散了
“看起来成分相当复杂”
艾诺薇娅手指捻动灰烬，有些绵软苍白，一触即碎，应当属于均质的有机物，可能是布帛或纸张
还有一些结成块片，质地稍硬，应该是金属，能把金属烧成这种程度，高温和富氧缺一不可
但就算松散也好，结块也好，这些灰烬的颜色和形态都各不相同，远远不止单一的燃烧物
她取出调香用的试管，加入银试剂后，分类将灰烬投入其中，静待着反应的发生
药草和调香是她擅长的领域之一，灰烬无论是在魔药学还是在调香学都是重要的组成部分，这些操作对于她而言轻车熟路
反应相当明显，大量的黑色沉淀于试管底部堆积，更换了数种灰烬皆是如此
又更换了数种试剂鉴别之后，艾诺薇娅心中大概有了数
“硫的成分很高，很可能是牲畜献祭，但有些质地很均匀的灰烬又形成了夹层，应当是仪式用的装饰织物，包覆在牲畜之上”
“金属的种类很多，从铅到金样样俱全，八成也是某种装饰用具的残骸”
说着，艾诺薇娅取出一枚比芝麻还小的精金颗粒，这是从灰烬中发现的
“那我们上哪找这些东西？”依莉丝苦恼问道
“重要的不是这些东西，而是火”
艾诺薇娅直接将油纸推向一旁，刚刚还小心对待的灰烬此刻扬洒一地
“火？”
“是的，这套仪式应该是经典的啖养祭祀，用以供奉畏怖而不明的存在，这并不代表受祀者是邪恶的或暴戾的，但一定是强大神秘的”
“还原一下当初的情景，大概就是人们知晓这里有着某种强大的存在，不熟知，也不愿意接触对方，为了表达自己友善的姿态，人们会定期来这里献上祭祀仪式，不知道对方喜欢什么，所以献上‘全’，仪式并没有什么特殊的神秘性质，单纯表达一种谦卑态度”
“唔噢~可这和火有什么关系？”依莉丝先是恍然大悟，随后又挠了挠脑袋
“既然是表示姿态，不管对方吃或者不吃，需求或者不需求，将礼物完整送到才是关键”
“昂？”
“所以说，烧掉礼物这种行为本身就是异常的，除非烧掉就代表送达，也就是说——‘火焰’吃掉了‘礼物’”
依莉丝终于想通了其中关键，这也怨不得难以理解，毕竟她并不清楚这仪式的本来面目
“所以他们供奉的是某种火焰？”
“有可能，也有可能他们供奉的就只是火山本身而已，祈求火山不要朝着自己的城市喷发”
依莉丝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不由觉得有些乐，不过回过神来更多的还是沮丧
“那咱们岂不是白来一趟？”
“大概是这样了，不过增长了见闻也不算一场空”艾诺薇娅笑了笑
依莉丝噘着嘴一脸不高兴，突然她又想到了什么，于是开口道：
“来都来了，不如咱们也学着举行一次仪式？”
“可以是可以，但代表‘全’的东西非常繁复，我们携带的物资未必能凑齐”
“都需要些什么？”
……
三人在大厅中央清理出的空间中，按艾诺薇娅的指示摆放着祭品
勺子、玻璃杯、蜡烛、肉干、鸡蛋……
尽是些离谱的家常玩意儿
依莉丝手里拿着从五层联军那边缴获的咸鱼片，面露难色不知该不该放上祭坛
“要不咱们还是算了吧……”
“说什么呢都忙半天了，放上去就可以开始了”艾诺薇娅笑嘻嘻地怂恿道
“别马屁拍到马腿上了，一会人家生气出来追杀咱们”
依莉丝把咸鱼片放在鸡蛋旁，望着奇葩的祭坛咧了咧嘴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咱们也是一片真心啊”艾诺薇娅捂着嘴巴窃笑个不停
“好吧，点火！”
依莉丝心一横，用力摊开手掌，结果预想中的火焰并没有升起
一丁点火星蔫了吧唧地窜出来个头，立刻就消失不见了
“什么情况……”
她啪地又打了个响指，结果依旧
艾诺薇娅也讶异地伸出手来引火，但同样无法成功
火元素并不稀缺，魔网也一切正常，这现象很诡异
“格拉提亚-伊泰里斯”
纵使念出了祈使文，两人手中仍然空空如也
“坏了，不会是已经生气了吧？”
依莉丝搓了搓胳膊，来回张望着大厅
“可能，之前的推测是正确的”艾诺薇娅望着脚下的暗红纹路，皱了皱眉头
那些纹路是清理灰烬时暴露出来的，散发着淡淡的余温
“什么推测？”依莉丝问道
“可能仪式真的和特殊的火焰有关，而不是单纯的供奉火山这个意象”
“那？”
“我们需要火种，应该就是这样了，过去的人们一定是保留了那火种”艾诺薇娅环顾着周围熄灭的烛台，直觉确信火焰就是关键
“荒废那么多年，久到这里都变成遗迹，再厉害的火种也早就熄灭了”依莉丝叹了口气，看来注定又是无功而返
“小姐，我觉得您是持有那火种的”
抚摸地面纹路的卡内莲突然道出了令人意外的话来
“为什么这么说？”依莉丝闻言又打了个响指，火焰依旧熄灭
作为和依莉丝正面搏杀过，亲自体验过那炽热的当事人，卡内莲此刻非常确信，那刻骨铭心的灼痛，那能够灼穿大地的极致烈焰，正是此间所需要的
“是龙火，您血液中的火焰”她抬起头，笃定道
再没有比这更有说服力的了，卡内莲的话语回响在依莉丝耳边
咚咚的召唤心音再度开始震动，仿佛就在脚底，仿佛地面就是那鼓动的心室
燥热感攀上了依莉丝的全身，干渴，贲张
她的眼角逐渐浮现红纹，与地面亮起微光的纹路呼应着
“你们先退出去”
开口间，热息喷涌，依莉丝感觉到自己血液中的炽热已经被唤醒了，亟待释放
艾诺薇娅和卡内莲退到了大厅之外，紧张地望着被红光簇拥的依莉丝
大厅内的纹路似乎都被卡内莲的话语所激活，鲜红的光芒愈发明亮
哧——
白皙的手掌被划破
绝火的大厅顷刻被烈焰遍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