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松针,宾客已入席,可以开宴。”
罗斯兰堡远北,雪山顶端,身披厚实伪装的士兵挪开如炮管般的望远镜长筒,对着魔装低声道。
“再度确认……是否已入席。”片刻后,沙沙的回应响起。
“确认入席。”
“了解……”
……
罗斯兰堡南部营地,哨戒结界中央,数名法师闭目端坐导引着魔力,其中一人骤然惊醒。
“二象限有远距传送法术迹象。”
“魔力量很小,不足为虑。”
“将军交代过,必须禀报。”
“将军刚刚才进入迷宫,你下去禀报?”
“不行,就是这样才更应该禀报!”发现异常的法师站起身来,中断了魔力的引导。
“你先去找骑兵队确认一下吧,下面战况正焦灼。”
“嗯。”
法师急匆匆地奔出结界,向着罗斯兰堡飞驰而去。
……
咚咚,敲门声响起。
雷克斯身着紫色宽松长袍,如睡狮般倚着沙发,慵懒地望向窗外寂静无人的王庭,没有应声。
咚咚咚,敲门声变得急促起来。
“父王。”夏尔的声音从门外响起,听得出些许颤音,害怕还是激动呢?总之不太平静。
“何必多此一举呢,进。”雷克斯眼也没抬一下,慵懒道。
咔嚓,夏尔推门而入,脚步都有些虚浮了。
“我回来了,父王,您身体可还安好。”
“之前还好,你来了就不好说了。”
“……”
夏尔的双腿甚至都打起了摆子,半晌挤不出话来。
“有屁快放。”雷克斯不耐烦道。
“我……我带来了亚历克斯陛下的谕旨……还有问候。”
“就这些?”
“……什么?”
“你带到我面前的东西,除了这些,还有你自己,没有别的了吗?”
“……”
夏尔额头渗出汗珠,顺着两颊滑落,雷克斯在他心中的形象近乎猛狮,伟岸而不可撼动,常年的积威使得他原本下定的决心都动摇了起来。
“好了,事态紧急,没有时间让你们打哑谜了。”
铿锵的铁甲声响起,一名高大的男人迈步走进房间,劈手将夏尔拿着的卷轴夺了过来。
“雷克斯陛下,请恕冒犯,劳驾您依此谕书所示,签章行以方便。”
男人将卷轴展开,出示在雷克斯面前。
“呵,这就沉不住气了吗,埃里克。”
雷克斯转过头来,望向披甲的男人,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夏尔一眼。
“你想喝酒吹牛,我可以陪你一整晚,这件事了结后我有的是耐心,但现在刻不容缓,让彼此都轻松一点吧。”
“国之不国啊,任凭走狗撒野。”
“特殊情况,回头你想怎么骂我都行,说到底,这不是你最推崇的吗,还是说你只是喜欢小女孩?”
“哼呵呵。”雷克斯被他的话逗笑了,由衷地笑了起来。
“拿来吧。”他摇了摇头,从沙发上坐直了身体。
埃里克将卷轴递近,特意尽量舒展开来,方便雷克斯阅读。
“看什么看,真当我不知道什么个事?”雷克西瞥都没瞥一眼内容,直接按上了魔力印记。
“你不怕上面写的要你退位?”埃里克挑了挑眉毛。
“借给亚历克斯十个胆子吧,他敢吗,滚吧”雷克斯又重新窝在了沙发里。
“谢了,下次请你。”
埃里克也不多说,收起卷轴就阔步离开了房间。
“父王……”夏尔拘谨地唤声道。
“没听到吗,你和他一起滚。”雷克斯轰苍蝇一般挥了挥手。
夏尔忐忑地离开了房间,终于长舒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浑身都已经被汗水浸湿了。
望着全副武装的大批骑士尾随着埃里克向走廊尽头走去,夏尔看不穿任何一名骑士的魔力,每个人都深不见底,远在他之上。
“殿下……”老管家凑上前来关切道。
“啊……我没事,让禁卫队和佣人回来吧。”
“是……”
……
罗斯兰堡远东一百公里外,黑暗的密林深处,一片未悬挂任何旗帜的隐蔽营地。
“大人,时机已至。”
法师找到了坐在树桩上燃灯阅读的男人,走近道。
“还是没沉住气啊,老将军。”
男人轻笑一声合上书籍,摘掉了眼镜。
他黑发蓝瞳,五官俊朗,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微笑,透露出并不张扬的自信气质,身材高壮却裹着厚实披风,看起来有些畏寒。
“传令全军,披挂旗帜,卸除伪装,依预案向罗斯兰堡急行军,务必在正午前抵达!”男人站起身来,朗声向左右传达命令。
“是!”
隆隆声很快在整片密林响起,连松柏树梢的积雪都簌簌震落。
不过多时,浩荡无边的军阵自密林涌出,在法术光芒的加持之下,如同浪涛般向着西方疾行奔驰。
飘扬的旗帜在月色下高悬,那是一面剑杖交叉的盾徽。
……
狂风呼啸的戈壁,天色阴晦,乌云低沉,两轮月华被完全遮掩。
“难得,若是此等甘霖能常年临幸的话,这片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荒地,说不定也会长出葱郁青草,供养数个部族啊。”
黑暗中,壮硕高大的男人负手立于帐前,他茂密的金色鬓髯连成一片,随狂风摇扬着,赤裸而密布疤痕的上半身筋肉虬张,令人望而生畏。
“王上无时不心系黎民,令臣下惭愧汗颜。”一名着交领长袍的老者躬身拱手,他头顶两支棕黑的利角,半眯的双目中,瞳孔竟是横的。
“呵哈哈!少说那些没用的了,你一把老骨头肯定不是来陪我吹风淋雨的吧。”
“是的,王上,局势大变了。”
“有关希格斯的事?”赤膊壮汉侧过脑袋,仿佛早有准备般问道。
“是,也不尽然是……刚刚从皇庭传来了消息……”
“噢——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哈哈哈哈!!”
壮汉肩膀夸张耸动,开怀畅笑,似滚雷豪迈的声音,竟将真的雷声都遮了下去。
待到他笑够了,笑足了,品着余韵摇头轻喘时,那老者才再缓缓接上话。
“王上,该划清界限了,我们的目的基本已达,没必要去逞那所谓仁义。”
“哈哈哈哈,你是特意逗我笑吧,莫日根,你觉得我是为了那种东西?……”
这接连的畅笑让壮汉眼泪都挤出两分,他远眺黑暗中朦胧的营帐,含着笑意缓声道。
“我,伊什特万所行一切,仅为胜利,从不因仁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