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水吗？”
“你就可劲造吧。”
男人嘴上不忿，但还是把干瘪的水袋扔向同伴。
“嘿嘿，这不是刚刚挥洒过汗水吗。”
莱昂拉下面罩，将水袋凑近干裂的嘴唇，克制地灌了一小口。
“来点？”简单滋润过唇舌后，他又把水袋递了回去。
“……啧”大卫犹豫片刻，还是夺过水袋朝嘴边送去。
在这里，净水是极其难得的资源，只有通过复杂法术处理的水才可入腹。
究其原因，漫天飘扬的红雾是一切污染的来源。
说是雾有些不太严谨，这些遮天蔽日的鲜红如同沙暴，不仅带不来水汽，反而舔舐掠夺着陆上的每一滴水分。
但它们也并非沙暴，而是某种类似孢子的存在，每一粒微小的颗粒都是一个独立的生命，而成万上亿的颗粒聚合在一起，才呈现出能被人观察到的鲜红。
生命，正如字面意义那般纯粹。
进食与繁衍。
它们如饥似渴地寻找着温床，在任何可能的地方扎根、汲取、成长、繁衍，每一生每一世都在无尽的侵略征途中，除此之外别无它想。
“唉，我还是说，像这种情况，蛮干是事倍功半，不，事百功无啊。”
“叨叨叨叨，你一路嘴都没停过，能不能绷住一会？”
大卫听着莱昂的话顿感头疼，原本就匮乏魔力而虚脱的身体更是直接倚在了断墙上，推落大堆灰烬。
他们身周结界范围内，都是这样的灰烬，要塑造一处能够休息的临时场所，必须在结界隔离内以高温彻底焚烧，不能留下分毫红沙。
“不是，咱大元帅不是说，提倡言论自由吗？”
“啧”大卫痛苦地捂住了脸
“像这种情况，如果能请希格斯那群老学究过来考察一下，研究对策性的法术乃至魔装，说不定就一劳永逸了啊。”
“你当我们是**？这种研究早不知道进行过多少次了，没用，没用，没用，这他妈狗日的东西就是这么邪门！”
大卫恼怒地绷直手臂，遥戳向天空。
莱昂顺着他的指向望去，透过漫天的红雾，隐约能够看到那一轮鲜红的月亮，俯瞰着大地，投来戏谑而残虐的光芒。
“哎好嘛好嘛，动气多不值当啊，不说了不说了。”
两人在呼啸的风沙间陷入了难受的沉默，距离任务完成还有一段不短的时间，气氛在环境的烘托下有些压抑。
“你老家在这片吗？”终于，莱昂还是没忍住，另起了个话头。
“哈？”大卫不明就里地应了一声。
“我说，你祖籍，在陆上的时候，是在哪里？”
“……鲁希德领”
“离这近吗？”
“很远，在内陆”
“那里长什么样？”
“我他妈怎么会知道？我出生就在海上”
“也是……”
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后，没想到大卫居然先开口了。
“……不过我听说，那里有条河，领地的名字反而是从河流得来的，鲁希德河，从临近的雪山流下，非常清澈，领内的定居点都伴合而建，人们都依赖着河流，捕鱼、洗漱、生活……”
大卫说着说着，眼神也逐渐发散了，似乎是在想象，祖先曾经的生活。
“唉，狗日的”莱昂叹了口气，唐突冒了句脏话
“确实狗日的”
大卫也理解了他的意思，重复骂了一句。
在俄刻阿诺斯，脏话是最有效率的信息传达，解释可能说不清的东西，一句脏话就能让大伙都整明白。
滴滴——
身侧突然响起了清脆的提示音。
“走走走，该撤了”
犹如听到了天籁，莱昂赶忙拍了拍屁股站起身来。
两人一起上到建筑废墟的高处，取走了间歇释放着魔力波动的箱型魔装。
“……莱昂，你还有多少魔力？”
“怎么？突然问这个。”
莱昂收好箱子，回过身来，看到大卫正面色凝重地望向远方。
在那猩红的寒风中，攒动的虚影漫无边际，如毛毯般铺满了地平线。
“妈的！还问！赶紧跑啊！！”
只是看了一眼，莱昂就头皮发麻，连忙拉着大卫跳下废墟，朝着北方狂奔。
强烈的隆隆震地声很快从背后传来，地面简直犹被石碾倾轧，两人自然听到了动静，但都只顾竭力奔跑，丝毫不敢回头，只要稍慢一步就会被浪潮淹没，届时多长双腿都跑不脱。
正如莱昂曾对依莉丝所说的那样，他跑路的确是一把好手，脚下呼呼生风，在地上硬是跑出了飞行术的速度。
但逐渐地，大卫开始喘起了粗气，他不像莱昂那般体能充沛，魔力也稍显逊色，本就是强弩之末的状态，如今在这般狂奔下快要支撑不住了。
望着莱昂的背影逐渐拉开，他想要出声求助，但又一咬牙，没有喊出声来。
距离海岸还很遥远，事到如今即便能跑出一个人也不是件容易事情，如果莱昂真的回头帮自己，很有可能只是白搭上两个人的命而已。
早在他询问莱昂残余魔力时，心中就已经有了考量了。
哧——
脚掌在地面犁出沟壑，刹停身形的大卫没作犹豫，回身瞬间唰地抽出弯刀，大口喘息着面对袭来的风暴。
那翻涌的接天风暴只是表征，真正的威胁在地面，无数猩红的身影疯狂冲撞着，席卷起地面堆积的厚厚红沙，扬作风暴。
残肢与断臂和着鲜血不断迸飞，那并非因争斗产生，而是嗜血而癫狂的生物在狂奔中互相冲撞践踏而导致。
“呃啊啊啊！！！”
大卫竭力呐喊，似是为自己壮行，他紧握刀柄，泵起了仅剩的全部魔力。
“你在这装你妈呢？！”
一股拖拽的力量从后颈传来，大卫的衣领被拉紧，箍住了咽喉，声嘶力竭的呐喊一口气卡在嗓子里憋不出来了。
莱昂一边骂着，揪起大卫转身就跑。
“咳咳……**！跑不掉的！”
“**！跑得掉的！”
莱昂的左手中滴滴闪烁着红光，嘈杂受干扰的声音沙沙断续响起。
“沙沙……射击诸元已确认……”
“G39区域信标已激活，请求总督级徐进火力支援！！”
“准许……沙沙……弹道……一百四十七秒……”
啪，闪烁着光点的圆球被抛下，陷入松软的猩红积沙中。
两人疾驰的身影消失在猩红的寒风中，隆隆的大地震颤尾随而至，将圆球周围的积沙都震荡扬起。
一双狰狞而扭曲的下肢裸露着血腥的肌肉，从圆球上方呼啸而过，跌跌撞撞的背影以夸张的速度朝两人离开的方向追去。
片刻后，尖厉的嚎叫交织袭来，残肢断臂与鲜血横飞，猩红的混乱将滴滴作响的圆球彻底淹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