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啊——”
“要是把水弄脏，你接下来就等着瞧吧。”
茉伊拉畅快地掬起泉水泼洒在滚烫的脸颊上，发出惬意的呻吟，而卡内莲的警告又帮她更降了几度气温。
讪讪地捧起一抔水让开位置，茉伊拉让开位置，挪到一边啜饮起来，这绿洲泉眼中的水清冽阴凉，和皮袋中那热到能煮茶的储水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看着茉伊拉畅饮的样子，所有人喉咙都下意识吞咽，经过一整天的艰苦跋涉，他们终于抵达了预定的一处绿洲。
这里的规模小的可怜，与其说是绿洲，不如说仅仅是一处泉眼浸润的沙土，长着几株零零星星的绿植，但就算如此，也让众人疲惫的身心得到了大幅的舒缓。
依莉丝状态还算好，没有参与到取水的队列中和他们争抢，她绕着绿洲踱步，观察并寻找着什么东西。
植被泥土覆盖的区域大约仅有二十余方，沙土砾石咬的很死，橙黄扼制着翠绿，寸土不让。
依莉丝有注意到，在距离泉眼很远的地方，大约五十米，被风沙遮蔽的一处凸石，其实是一根断裂的树桩。
这证明在以前，绿洲的生机至少是覆盖到那里的，按地图上的记载，此处绿洲的规模虽然不算太大，但至少也能供给一支百人规模的队伍修整，此番结论并非空穴来风，断裂的树桩便是证据。
但如今看来，就连自己一行不到十人的负担，都让绿洲难以承受，恐怕再过一段时间，这里便要被沙尘完全吞噬了。
绕到一处背风的巨岩前，依莉丝看到了许多人类留下的痕迹，这里背风背阴，十分适合扎营，应当没少有前人在此休息。
橙赤的条纹一片片叠着，整个巨岩犹如千层饼一般展露着内在，不知经过了多少的风吹日琢才形成此景。
巨岩根部被凿出不少洞窟，规模并不大，也就数十公分，深度亦有限。
依莉丝弯腰望去，那里面有些涂着厚厚的灰烬，洞口遗留着零星的碎石，皆有明显的炙烤痕迹，或许是简易的灶台。
还有一些洞穴中搁置着早已腐朽的圆筐，看质地似乎是藤萝编制，这在奥特拉克倒是稀罕物件，它的主人可能是一名卓鲁斯的精灵。
依莉丝不由想象着它主人一路的经历，突然余光捕捉到了一丝微小的异动。
在那藤筐背后的阴影中，有一闪而逝的反光，依莉丝将注意力集中，格雷戈瑞的交谈声，轻微的风沙声，岩石受炙烤的形变声，还有，阴影中那极其轻微的心跳声。
呼——
依莉丝猛地扑进洞内，迅捷如风地向藤筐后抓去。
有了！
触手冰凉滑腻，微弱的而惶恐的挣扎从掌心传来。
依莉丝撅着屁股从洞里挪了出来，映着明亮的日光，看到了手中生物的正体。
那是一只不安挣扎的……蜥蜴？
依莉丝不太懂这些爬行动物的分类，看起来这手掌般大小，浑身长满墨色鳞片的生物，确实像是蜥蜴。
感受到对方的不安，依莉丝的手掌尽量放松了力气，蜥蜴嘶嘶吐着舌头，淡黄的眼睛来回打转。
依莉丝感到有些惊讶，同时又有些亲切感，在这种绝境死地，能够看到生物的存在，确实令人安心不少。
翻转蜥蜴的身体，让它趴在自己的手背上，依莉轻轻摸着那光滑冰凉的鳞片，起伏颇有韵律，却有一些不太和谐的感触。
依莉丝抬起手望向蜥蜴的背部，隐约竟然看到了一排浅刻的痕迹，规律而整齐，那是文字，是某人刻上去的文字，依莉丝确信。
虽然自己并不能读懂其内容，但依稀能够辨识出它的语种，那种笔划特征，应当是卓鲁斯的精灵语。
“艾诺薇娅！看我找到了什么！”
依莉丝大声咋呼，吓得蜥蜴又扒拉着手脚挣扎了起来。
……
“格兰忒雅，我又来了，你留下的丰饶足迹，依然哺养着可爱的生灵。”
“上面是这么说的，大概。”艾诺薇娅眯着眼仔细辨识着鳞片上浅浅的印痕，向众人翻译道。
“怎么像情诗一样。”格雷戈瑞笑道。
“可能就是情诗，多浪漫啊，经过了不知多少年，他们的感情仍然能被人见证。”茉伊拉托着脸颊嘿嘿笑着。
“不，绝对不会很久。”纳沙摇了摇头道，“这种蜥蜴每个季度都会蜕皮，刻下留言的时间最长不超过三个月。”
“不不不，最关键的难道不是‘丰饶足迹’吗？”依莉丝摆着手纠正着跑偏的话题，“照它的说法，难道说绿洲是这个‘格兰忒雅’留下的吗？”
“怎么可能呢，这处绿洲少说也有数百年的历史了，况且谁又能做到在戈壁中种下绿洲？”纳沙反驳道。
“那可是精灵语。”阿扎尔笑道。
一行人的视线齐刷刷聚集在艾诺薇娅脸上。
“我不知道……没听说过格兰忒雅这个名字。”
“精灵的寿限长至千年，或许是某位隐世的德鲁伊？”依莉丝揣测道。
“我不信，先不说在千年中都保持隐姓埋名，单说创造绿洲这种说法也太夸张，能做到这点的，恐怕也只有神祇了。”纳沙不信服道。
“那也未必是创造绿洲，你这就属于先入为主，万一人家说的就是在这里放养了几只小蜥蜴呢？”阿扎尔笑了笑。
“……”
一群人争执讨论着，依莉丝手中的蜥蜴却有些遭不住烈阳暴晒，萎靡地垂下了脑袋，这可把她吓得不轻，连忙掬了点水洒在鳞片上，把蜥蜴放回了阴凉的巨岩下。
人家寄情寄思的小动物，被自己两下祸祸了可太造孽了。
还好蜥蜴并无大碍，刚被放到地上便一溜烟窜没影了，矫健地不像个样子，说不定就是装的！
太阳逐渐西沉，戈壁披上一层赤红，气温到这里便开始逆转，夜晚将会是寒冷的，温差大到令人难以理解。
依莉丝等人已经有了些许经验，在纳沙的指导下，于巨石的近前扎起了营地，各处紧凑而密封，不给寒风留些许侵入空隙。
依着前人的遗留，依莉丝在洞窟处升起篝火，不知是否因为烈阳曝晒蒸干了水汽，这里的夜空分外晴朗，整条星河一览无余，明亮清晰到梦幻而不真实。
倚靠在岩石上仰望星空，依莉丝恍惚想起了洛肯那句肺腑之言。
“总有一天会被克服。”她喃声复述。
即便是这绝境也不例外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