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说,当商队成员得知库库兰提要弃他们而去,纷纷怒不可遏地要找他算账。
虽然他确实拿出了许诺的三倍报酬,但此时此地有钱拿却未必有命花,有些早就对库库兰提积怨已久的兽人甚至亮出了武器,威胁他必须留下。
最终,在依莉丝的协商斡旋下,商队成员得到了两匹塞依马以及其背负的充沛补给后,才偃息了他们的怒意,答应放走库库兰提。
依莉丝一行人的补给再度遭受折损,这一切都是为了狸兽人许诺的方便,但愿他没有骗人,不然的话,卡内莲那杀人的目光恐怕要变成行动了。
似乎是知道自己亏欠甚多,库库兰提先是果断支付了两千里拉示好,随后在路上又知无不言,言无不详地为众人说道有关戈壁和努林斯的情报。
“我和烈日卫队的戍卫官交情特好,可以说是拜把子兄弟,你们如果在努林斯碰到了什么困难,尤其是被卫队刁难的时候,报出我的名字,绝对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骑在马上说着说着,库库兰提又得意地吹嘘起来,一路上的交谈让依莉丝完全摸清了他的性格,这是个爱现眼的滑头,嘴里的话也不知道能信几成。
“你有没有听闻,有关奥特拉克战事的消息?”依莉丝没接他的话茬,抛出了自己的问题。
“当然有听闻!何止有听闻,我有个朋友可是汗国军官,王国的人我也认识不少。”
“数个月前那场战役吗,帝国东征军南下配合伊什特万,在戈壁边缘击溃了拉斯迪洛的主力,汗国丢失了戈壁以西所有领土的控制权,你有听说吗。”
“有的有的,帝国军果真威猛无双啊!听说杀得那伪汗部队丢盔弃甲,仓皇逃窜,不知多少部族被当场打散,许多人慌不择路甚至逃进了戈壁。”
见什么人说什么话,依莉丝穿着禁军制服,于是库库兰提识时务地拍起了帝国的马屁。
“但自此一役,东征军下落不明,你可曾知晓有关东征军的传闻?”
“呃……这……”库库兰提面露难色,不知该作何回答。
“尽管说。”依莉丝看出了他的顾虑,宽慰道。
“据我所知……那支来自希格斯的军队,应该是……叛变了吧?”他斟酌着用词,谨慎答道。
“……然后呢?”
“然后……听说是某个将领挟持了帝国公主?”
“我是说去向,你有听说他们的去向吗。”
“噢……我听说他们也进入了戈壁,但……”库库兰提来回斜着目光打量依莉丝的反应,确认没异常后继续道,“但据我所知的情报,他们很大可能并没有深入戈壁腹地。”
意外之喜,依莉丝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得到未曾知晓的情报。
“详细说说,为什么你这么断定?”
“那段时间我刚刚接手一批货物,原本计划要前往努林斯的,但就是因戈壁周遭闹了兵荒,所以才临时改变了行程,在新苏姆边境滞留了一段时间。”
库库兰提挠了挠后脑勺,顿言又道:“实不相瞒,如今这次的货物,就是当时承接的。”
原来如此,依莉丝了然地点了点头。
“兵荒又是什么情况?”
“自从汗国溃败之后,西岸各汗国部族为了躲避战火,要么归顺王国,要么四散逃窜,其中有相当一部分试图东迁穿越戈壁,形成了一股迁徙浪潮。”
“我之前也提到,有一些败兵也慌不择路,逃窜进了戈壁,其中不乏成整编的部队,没有了汗国的约束,在戈壁中四处流窜劫掠,有些甚至加入了努林斯。”
“而戈壁本就贫瘠干旱,不适宜生存,更何况同时供养无数迁徙部族和残兵流军;许多绿洲,或者说绝大多的绿洲在当时遭受了严苛的榨取,以至完全失去了生机。”
库库兰提摊了摊手:“这也是为什么我们商队会沦落至此。”
“明知如此,你们还是要出发去努林斯?”依莉丝不解道。
“没有时间了,这批货物已经耽搁太久,努林斯的大人物已经非常不高兴……实际上我们的行程规划毫无问题,如果没有遭遇沙暴的话……”提到大人物,库库兰提又立刻转变了话题。
“沙暴是完全的意外,不,那就是异常,或许是因为那些人对绿洲的压榨触怒母神,又或许是走投无路的残兵成为流寇,残忍截杀迁徙部族造了血孽,总之在这短短几个月内,诅咒的范围急速扩大,各种极端天象层出不穷,再也无法凭经验准确预测了。”
原来这诅咒的扩张,并非是数十年的积累,竟只是近月来的突然现象……
“话归正题,这几个月来,戈壁因这些缘故前所未有地熙攘,我的一些……情报来源表明,帝国叛军几无可能向西北进入戈壁腹地,因为完全没有目击的流言。”
“但,反倒是碧海沿岸的戈壁边缘,我听说有人目击了大规模的行进军队,但仅仅也只是流言,我的业务范围不包括碧海沿岸,对那边了解也很少。”
依莉丝点了点头,这和伊什特万所说的情报基本一致。
两方印证,东征军很有可能在进入戈壁后便转向东南,沿着边缘一路行进到了碧海附近,可那之后呢?
最大的可能就是继续向南,戈壁的行军是为了掩人耳目,真实目的是悄悄潜伏进奥特拉克王国之中。
虽然茫茫草海,地广人稀,但想要隐蔽一支庞大的军队依旧非常困难。
但如果再加上伊什特万的包庇配合呢?如果他刻意筹划,完全能够在王国的广袤草原中营造出与世隔绝的区域。
这样,除了一件事,一切便都说得通了。
那就是为什么要让自己前往努林斯?这究竟有什么意义?
如果想要夺取什么东西的话,派遣王国的强者明显更为实际,自己区区一名水银级又能做得更好吗?
依莉丝抬头望向碧蓝如洗的晴空,烈阳的炙烤将其洗刷得一尘不染,宛若青瓷釉面。
答案似乎顺理成章,但有什么关键似乎被自己遗漏,全盘皆错的不实感攥着心口,纠结思索,她的视野并没有聚焦于高远的天穹或烈阳,但正因那恍惚的余光,她才察觉到了那缕一直存在的违和感以及,既视感。
整个天穹的魔网……好像偏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