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明月站起身，看向海边。一道金光冲着几人飞来，碧水村村民见此异象，纷纷吓得躲回家中不敢出门。
静如止水的面庞倒是隐约流露出一丝欣喜，但在欣喜之中，仿佛又包含着一点哀伤。这么看来，牙儿的确大抵是已经死了。想到那个少年，徐明月的心里也不是太好过。
是啊，难道这样，对他来说就不残忍了吗？
真正的牙儿早就不存在了，现在这个牙儿，不过是失去了记忆的月莹罢了。
即便如此，徐明月心里始终有种背德感在作祟。
那道金光没有停下的意思，径直冲到神像处。忽然，金光扩散开来，围绕着整座神像，一时间，女神像散发出璀璨夺目的光芒，闪的众人有些睁不开眼。
神像隐隐出现几道裂缝，伴随着裂缝还有少许的粉尘散落。碧水村村民们自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上了点年纪的老人看到此情此景，竟也是不顾安危，跑了出来，高呼着“水神显灵了”。
整座神像仍在摇晃，海岸上一艘灵船停在那，正是赵玄赵天二人。赵玄面色沉重，眼神死死地盯着徐明月。吴德胜和左沙沙看着二人，有些傻眼了。
“两个小月月？”左沙沙一脸不可置信地问道。林心沐摇摇头，告诉她：“不是，白衣之人是徐明月，另一人，是玄天宗宗主，玄天君赵玄。”
左沙沙的视线在两人脸上不断转换，似乎认出了这两人之间微妙的差距。吴德胜想起了什么，遂问道：“那这个徐明月，跟我在集上听到的那个徐明月，是一个人吗？”
林心沐有些难以抉择，还是点了点头：“是，就是他。”
夫妻二人皆是一惊，左沙沙自然也听说过徐明月之名，但却从未把那个传说之人和出现在自己家的“小月月”联想在一起。忽然脸色一怔，又说道：“水神的丈夫，就是他？那小牙儿......就是水神？”
“是！”林心沐回答了她的话。
左沙沙忽然失去了力气一般，瘫了下去。吴德胜手疾眼快，急忙搀扶着她，这才不至于跌落在地上。
眼见赵玄已经走到徐明月身前，见左沙沙昏倒，眼神微有一颤，但很快就掩盖过去了。终是走到他身前，想说点什么，嘴唇微张却还是没有说出口。
“我不会让你阻止她的。”徐明月微微一笑，一副尽在他掌控之中的姿态。
赵玄也不做声，若是修为尚存倒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只不过，自己修为尽失，眼下却是无法终止魂魄归位的过程了。
随着月莹归来，极阴之体再现。那阴气必定要被大量吸入，阳气复生，衰竭的修为倒也不是没有恢复的可能。下定决心，赵玄打算去冰阁走一遭。不过在此之前，他打算在这看看深爱之人再现的脸庞。
见赵玄端坐在地上，徐明月也是笑了一声。知道他再无阻拦之心，也就任他观看了。
忽然间，狂风大作，电闪雷鸣。刚刚还晴朗的天空瞬时乌云密布，平静的海面翻起层层巨浪。而在一片黑暗中，那座神像依然矗立不倒，散发着耀眼的光芒。霞光万丈，即便是黯淡无光的天色下竟也是同白天无异。
摇晃的愈加猛烈起来，徐明月强撑着几人，勉强站在地上。
神像终于“倒塌”，伴随着遮天的迷雾消失不见。乌云也同时褪去，海面也归复平静。在神像中，赫然走出一个身影。
几人的脸色都极为紧张，尤其是徐明月。林心沐却是心如死灰一般的瞟着那片尘雾，并不在意那道身影。
尘雾渐渐散去，朦胧的身影清晰起来，那张倾城倾国的面容与金光别无二致。
高傲的神情如莅临人间的天神一般俯视着众人，一双细长的凤眼伶俐无比，却又显得懒懒洒洒；笔挺的鼻梁如璀璨的碧玉一样，彰显成熟之态；口齿微微内含，却是紧闭着。一席白色长裙款款落地，隐约露出洁白修长的双腿一前一后地摆动着，撩拨身前的裙摆，诱人至极；一抹白纱从腰间滑下，顺着臀部摆在身后，更显得腰细臀翘。
忽有佳人浮尘现，碧水金沙尽失颜。清风莹月今时在，难逢孤岛逸少年。
直至那人走了出来，两眼含情脉脉地望向徐明月，说不尽的万般风情。忽而惊叹一声：“小月子！你怎么在这？”
这剧烈的反差一时间让众人呆滞不已，徐明月似乎是习惯了一样，仍然是满面春风的微笑。并不回答她的问题，反问着她：“你还记得些什么？”
“记得些什么？”清月莹满脸疑问，没明白徐明月在说些什么。
徐明月长叹一声，看来她大抵是忘了作为牙儿这段时间的记忆。人的性格是由记忆决定的，人的记忆又是由大脑决定的。月莹的魂魄脱离牙儿的躯体，受本体的感应返回本身，那自然只有属于清月莹的记忆了。
清月莹环顾四周，伸了伸懒腰，嘴里嘟囔着：“怎么感觉睡了好久的样子，腰酸背痛的，你等会帮我捏捏。”眼神从几人身上瞟去，见到赵玄，惊喜地大喊一声：“咦！玄子，你也在这呢？”
“是...是啊...”赵玄倒是没想过这样的结果，他本以为清月莹醒来后会对自己出手，可她似乎完全忘却了牙儿的记忆。
小雅跑了过来，抱住清月莹的腰部，贴了上去，嘴里大喊着：“姐姐！”
“小雅，你也在这啊，这是哪啊？”清月莹顺着小雅跑来的方向望去，正是面无血色的林心沐。此时林心沐正神情复杂的看着清月莹，心里是百味杂陈。
这个姑娘，我见过的。清月莹不知道在哪见过这个姑娘，挣开小雅的小手，缓缓来到林心沐身前，仔细地揣摩着她。
“姑娘？我们在哪见过吗？”
听到这一句，林心沐的脸上浮现出哀伤之色。眼眶逐渐湿润起来，紧闭上双眼，摇摇头，哽咽地说道。
“没...无涯仙子应该是认错人了。”
她的眼睛仍旧紧闭着，生怕里面充斥的泪水流淌出来。可身体却是不受控制的开始抽泣，不断地抽动着鼻子。
见到眼前的姑娘强忍着哭泣，哽咽的语气就像刀子似的一刀一刀割在清月莹的心头。为什么？为什么看到眼前的姑娘难过，自己的心里也同样痛苦。
徐明月却是明白，那是来源月莹魂魄中的记忆。不仅仅是潜在肉体上，而是刻印在灵魂深处，伴随着永生永世不可磨灭。
或许，有些事情，她应该知道的。
“赵兄，牙儿的身体还在那吗？”徐明月问向赵玄。赵玄不知道徐明月欲意何为，有些紧张地说道，“在...在的。”如果徐明月因为自己对牙儿下手从而心怀愤恨，那按照现在情况，自己大概是要交代在这了。
“多谢。”
徐明月轻声谢道，便拉着清月莹的手朝海面上飞去了。
碧水村的沙滩上，有欣喜若狂的老者、有不知所措的村民、有茫然的夫妇二人、亦有悲痛欲绝的林心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