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不早,我推开“牢房”的门,骨刺早早就等在了门后。
也是,这儿虽然条件不错可终究是个牢房,不提供任何娱乐,连网络在这儿都得被屏蔽。骨刺他没有其他事可做,只能找个地方发呆,即便是我回来后,他干得最多的也是在一旁发呆待命。
好在这种局面很快就有可能被改变,我找到了方法带他出去。
我将蛋糕放在桌上,空出手替骨刺解开手铐。
“哈,感谢,”他回到桌边小心翼翼打开蛋糕包装,“啊——,真棒。说起来你都好久没给我带蛋糕了。”
“最近没什么空,”我耸耸肩,“事实上,你可以自己做,材料就在柜子里。”
他偏过头:“哈哈,你个大忙人怎么今天有空去塑造你的亲民形象了?”
“我办完事正巧路过,”我笑了笑,“你好好吃你的,以后我可没那么多机会帮你带,我的傀儡们都不在那附近。”
他点点头,靠在桌边开始享受他手里的美味。我非常好奇,这蛋糕到底什么滋味能让他一直惦记,如果不是我每一次都亲手检测过,我都怀疑这蛋糕里加了些不该加的猛料。
好吧,我就是单纯好奇什么味道,我虽然在学院待过,但我当时可一点也没尝过这类性价比不高的东西。
反正这儿有两个,我想我吃一个骨刺肯定不会介意。
我伸手放在另一盒蛋糕上,转过头征询他的意见:“我能吃一个吗?”
“当然,”他取出新的勺子递予我,“如你所愿。”
我尝了一口,不怎么样,平常蛋糕是什么味道它就是什么味道。硬要评价的话中等偏上吧,肯定到不了让人心心念念的程度。估摸骨刺他更多是在回忆那段时光,他那时的待遇比现在好到不知哪儿去,换我我也怀念。
“骨刺,”我舀起一勺蛋糕送进嘴里,提出我一直犹豫的话题,“你想出去找你的主人吗?”
“不想。”他相当果断地回答。
真是个意外的答案,我偏过头:“为什么?”
他吃完蛋糕将空盘放在桌面上,看向我认真道:“因为她要求我留在这里帮助这里的存在,没有得到更多指令前,我不会离开。”
我哦了一声结束对话。是愚忠啊,这项品质放在傀儡上可是一项好品质。我不太敢告诉骨刺一个事实,那就是——他很有可能会在这里等到死。因为实际上我就拿过差不多的理由抛弃了我的几个傀儡,傀儡师们经常干类似的事,所以我完全无法确定我的恩人是否还会回来。
“是吗?”我想我最好还是给他留下一些希望,“真可惜,我还说带你出去找她。”
“你没有权利带我出去,”他摇摇头,笑道,“如果你想的话,可以帮我带些消息回来。”
“是的,但我现在没有权利不代表以后都没有,”我拍拍他的肩膀,“事实上,我最近刚好得到了一些消息,关于神使的选拔。”
如果我成为神使,我就有这个权利让协会闭上他们的嘴。神使的权利远高于“傀儡师”,届时我就算把骨刺带出去也没人能说什么。当然最重要的是,神使的寿命近乎无限,那样我便有的是机会把协会踢出去,自己去把那狗屎学院里的规则改得轻松些,大不了我三天两头便回学院看看,直到把那群老顽固全给送走。如果我的实力增长得够快,哼,那他们不合作就别想寿终正寝。
我把思绪收回:“不过,因为这件事,我需要在接下来忙活一阵,所以可能得等那么些天才能回来。”
骨刺肉眼可见地耷拉下去,没有我在,他这段时间内摘不掉限制器。但没办法,我必须去告诉协会那帮混球我要竞争神使,我还不想完全撕破脸皮,毕竟我也有可能落选。往届“傀儡师”从不参与竞争,该项概念的神使最后通常是傀儡师协会的成员,这是一种约定俗成的规则。虽然现在协会中大半成员都是我的人,会长也和我是同一阵营,但涉及这类事情我无法保证大家会站在我这边,毕竟仅仅只是更改学院规则,我们都没法达成一致。
当然,无论他们说什么我都要参加选拔,我去会议也只是去知会大家一声。“傀儡师”不参与竞争这一条可没写进书面条约,他们无权命令我。不过,若是如此,我一旦失败可就有点难看了。不,应该说只要失败那就非常糟糕,我提前打招呼也只能让他们在找我麻烦的时候无法以条约为理由追责。
哼,这次我不管用什么手段都必须成功。
我安慰骨刺道:“不必担心,这段时间内我不会再给你戴上限制器。”
他抬起头,心情一下好了许多:“此话当真?”
“当真,但我也有要求,”我将吃剩的蛋糕放下,“首先,你不能出去。其次,如果有谁过来视察情况,你需要重新把限制器戴上。”
“没问题,”他点点头,“那么请你务必告诉我,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得提前计划安排食物数量。”
“关于食物,我会每日定时给你传送,”我将我最后那天的时间安排从包里取出来交给他,“我具体回来的时间你可以参考表格。”
他接过表格,粗略扫过一眼:“一样精准到秒?”
“嗯,不过可能会有十来秒的波动区间,”我点点头,“这一部分也写在表格上了。你看完记得销毁。”
“好,我等你回来。”他笑了笑,将表格直接放入他自己的胸腔。
……
没想到事情会如此顺利,大家似乎没打算与我纠缠,甚至还隐隐约约有怂恿的意味。或许是因为本届傀儡师协会里没有比我适合的人选吧,把若是让“猜疑”的神使出现在协会外的地方,属实不妙。
好吧,我觉得肯定有诈,硬扯的理由连我自己都不信。可惜我没得选,就算是个火坑我也得跳进去瞧瞧。我的寿命实在不允许我和这帮老东西硬耗,这已经是我能想到的见效最快的方法了。
比计划中提前半小时结束,有些头疼,要提前回去吗?现在离我告诉骨刺的时间还早呢。
等等,我和他客气什么,我相信他肯定不会介意这一会儿。
想到这里,我打开传送门回到“牢房”。我将手贴在门上,开始思考待会见面说些什么。
你好,我提前回来了,很抱歉打扰你的个人时间……
呸,我就是提前回来了又怎样,我不但要打扰你休息,我还没给你带吃的。
哈哈哈,这么说会不会太过分了些?没事,以我对他的了解他肯定不会生气,大不了明天抽空去给他找些吃的来。
我将手从门面上放下,门随之打开。
门内漆黑一片,有人关闭了光照系统,一些白色的不明硬质物从屋内延伸覆盖至门口,其上尖刺突出,大大小小高低不一。我小心取下一些放入检测器,被告知该物质未曾被研究过,性质完全不明。
我皱起眉将精神力放出,却赫然发现那些白色尖刺上有一股极强的精神干扰,它们硬生生将我的精神力压回了我的身侧。
我望向屋内,黑暗仿佛已经将此处吞噬。此时我最好的选择是立即封锁此处空间,随后退回协会要求重新侦查、探明此地。
可我在担心骨刺,他还在里面情况不明,如果我现在离开,也许会错过最佳救援时间。
好吧,不管是谁干的,我认栽了,我必须进去一趟,至少我的傀儡必须进去一趟。我提前将信息编辑好,若是我一小时内没有取消,该信息会被发送给核心傀儡们,它们会想办法替我查明这一切。
我将几名低级傀儡唤来,示意它们进入牢房侦查并时刻向我汇报情况。
然而,就当它们迈入未知的那一刻,它们集体失去了消息,连同生命体征也一并消失。通讯器里只留死寂,敞开的门里也未有尖叫传出。
一瞬间全灭,兴许我的傀儡们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协会轻易放任这等存在进入,我只能恶意揣测他们之间有恶心的勾当,而且多半是针对于我。
哼,曾经我对其他存在施行过同样的罪,现在终于轮到了我。我以前还嘲笑过受害者不够理性,看来我也没好到哪里去。我知道这是个陷阱,可我依旧会进去瞧瞧,我不能再任由死亡带走我的友人,即便他凶多吉少,我也必须亲自确认才能放弃。
我吞下气体供给药物,主动切断自己与外界的物质交换,随后激活传送捏在手中走进屋内。
屋内昏暗无比,白色烟尘干扰了我绝大部分视野。那种诡异的白色固体已经占据了屋内的每一处角落,狰狞的白色尖刺从地面破出直冲天花板。
回头再看,门的位置已经被黑暗包裹,没有一丝光亮。我小心谨慎地穿过尖刺间隙,我那些傀儡的尸体就出现在我眼前,它们的躯壳被尖刺穿透,就那么被刺撑在半空中。
只是一些低级傀儡,并不重要。我无视它们,朝骨刺最有可能停留的房间走去。
第一个目标是工作间,我给他带过一些书,他时常在我走后留在工作间里阅读。
此刻,门虚掩着,血液从门缝下渗出,顺着地上那崎岖不平的固体硬壳流动。
骨刺他没有血液,希望这是入侵者的血。哈哈哈,兴许是我紧张过度了吧。也是,骨刺他是星灵级别的存在,不可能被轻易捕获,没准他已经处理掉了入侵者——我只能祈祷最好如此。
我推开门,房间天花板正中央打下一束冷光。光线微弱不堪起不了照明的作用,反倒是衬得烟尘更加朦胧。地面上那些白色固体堆积形成一处平台,一位人形平躺于台上。
我走上前,眼前之景清晰不少,受害者并非骨刺,我稍微松下一口气。
人形下半身以及左手臂缺失,剩余的身体被尖刺定死在平台上。他的伤口处被搅成一团烂肉,诡异的穗状纹路伤口遍布他的全身,血液从各处淌出沿平台滴下。
他的头偏向我这一侧,眼睛瞪大,瞳孔微微颤抖。
没想到他还活着,平台周边散落了不少瓶瓶罐罐,想来定是用药水吊住了生命。
未等我继续上前,一团白色尖刺便从他口中爆出,血沫溅了我一身。他失去生命体征,瞳孔逐渐扩散,这一击倒也算终结了他的痛苦。
如果骨刺并非猎物,那么……
叩——,叩——,叩——,三声沉重而缓慢的敲门声响起。
“需要帮助?”
我闻言转身,骨刺斜靠在门口,手还没从门上放下,他的脸上挂着诡异的微笑。
“真糟糕,看来你需要我重新自我介绍,”他挡在门口向我微微俯身行礼,“你好,我是骨刺——一个吃人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