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惶惶不可终日之际，我的傀儡目标向我发来了通讯，与之一并发来的——便是我寻了多日的纽扣。
结束通话后，我向后瘫倒靠在椅背上，手里紧紧捏住那枚纽扣一声不吭。没想到我居然真的去鬼门关走了一遭。
骨刺从隔壁走出：“发生了什么？”
我将手摊开，向他展示那枚纽扣：“喏，我的纽扣。”
“哦？”他将纽扣拿起，“你找到它了，在哪里？”
“呃啊，”我深呼吸一口，“它在敌人手里，灰的使者。”
“这是一句抱怨的谚语，还是确有其事？”骨刺将纽扣放回桌面，他的双眼微微眯起。
灰这位神袛几乎就直接和晦气划等号，通常与祂相关的话都是在抱怨运气不佳。但这次谁能想得到呢？居然让我撞上了真货。
“是后者，”我坐直身躯，“说来话长，我想想该从哪里开始。”
“哦对，你知道我最近在忙活制造新的傀儡吧？”我看向骨刺，“就是那位守护在黑白交界处的存在。”
“嗯哼，确有其事，”骨刺为自己升起一把椅子坐下，“然后呢？”
“他前段时间调换了工作内容，去接替另外一个存在推进交界线，”我对此颇感头疼，“随后，他与当地的居民发生了冲突。”
“是的，他选择碾过去，反正黑那边的存在也没必要多在意，而那群存在脚下的地方又是一块必争之地，”我摆摆手，“这对我的傀儡而言本是一场单方面碾压敌人的战斗，可谁知成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黑那边的'羁绊'神使不知道从哪儿蹦了出来，为了保护一个小孩和我的傀儡拼命死斗。”
“虽然我的傀儡他本身也不想如此，但奈何收复该地相当重要，所以他采用了车轮战去消耗那位神使。'羁绊'的神使，哼，还真了不起，可惜在正面战场上，此项能力并不好使。结果显而易见，这位神使很快就走入绝路即将死亡，”我停顿片刻，继续道，“杀死敌方神使是大功一件，对吧？但灰的使者'死神'不知为何伸出援手将这位神使带走了。”
骨刺用手覆盖住自己的嘴：“然后呢？”
“然后，没多久我的那位傀儡就接到了'死神'的威胁，”我将纽扣拿起，咬牙切齿道，“用这枚纽扣。”
“哦，原来如此，”骨刺裂开嘴笑道，他似乎有些激动，“有相关的记录吗？我想看看——这位灰的使者。”
“有，他发了一段给我，让我最近小心，”我将那段文件调出投影在当下的房间中，“你看吧。”
记录没播放多久，便被骨刺暂停，他死死地盯住'死神'的身影，身体开始不自觉地颤抖。
“嘿，你没事吧？”我见状不对立刻搭上他的肩膀询问，“需要我的帮助吗？”
他没有回答，依旧埋头专注于那个模糊不清的身影，他的关节发出激烈的咔咔声，越发尖锐的刺从他身上冒出。
我被迫收回了自己的手，瞥了一眼投影：“你认识？”
“认识？哈哈哈，对，我当然认识，”他猛地转身大笑，“她可是我亲爱的主人啊。”
“'死神'，你的主人？你确定？！她可是灰的使者！”我发觉自己音量过大，立即将其降低，“我的恩人什么时候和灰扯上关系了？”
“哦——我的朋友，这不过是她又一个身份罢了，”骨刺抬起手狠狠抓住我的胳膊，他的利爪甚至已经嵌入我的外壳，“我这儿还有另一个名字——夜星，你一定听过吧？”
“听过，怎么了？一位知名的探险家，”我试图挣脱他的手，“私底下是个情报贩子，我还和她有过交易。”
“那你一定也听过她的一项趣闻，”骨刺的笑容越发狰狞，“她曾与一位被侵蚀星灵直接战斗过，当时她在那颗星球上还发现了一名通缉犯。为了自保她爆发出了惊人的一击，也正是这一击让她有机会从那位星灵手中逃离。”
我主动裂开外壳变形手臂从骨刺手里逃离，退至安全距离后提问到：“所以呢？你是想告诉我你是那名星灵还是那名通缉犯？”
“我？哈哈哈，我两个都是啊，”骨刺缓缓向我接近，“我两个都是，多亏了她，我们才被迫融合在一起，我们被迫和自己的仇敌融合在一起，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骨刺你冷静一下，”我得想办法安抚他的情绪，再由着他发疯我可吃不消，“我们先坐下来缓一会儿如何？”
“她不是你的傀儡师吗？”我试图缓和气氛，“以前你们可是相当亲近来着。”
“我的主人，哈哈——我的主人，我到底是为什么愿意做这个傀儡？！”骨刺伸手抓住我的衣领，“你们'傀儡师'会对傀儡做些什么，难道你还不清楚吗！？”
看来还是先不提为妙，这绝对不是什么令人快乐的美好回忆。
“放轻松，”我握住他的手，示意他松开，“我不会强迫你回去。”
“哦——，抱歉，”他慢慢松开手，“我实在控制不住我的情绪。”
“没事，理解，”我很庆幸他能恢复理智，“好吧，至少我们在同一战线，你来帮我个忙，如何？”
“什么忙？”骨刺将刺收回。
“帮我想个办法，”我重新整理好自己的衣领，“让我有机会和'死神'谈一谈。”
“'死神'的身份一直是一团谜，任何有关她的信息都能带来巨大的利益和风险，”我看了眼骨刺，“但目前事情逐渐复杂，我至少需要和她谈过一次才能下决断。”
毕竟无论如何，她是我的恩人没错，若非利益相冲突，我其实不想和她对上。
“如果可以，我希望能用沟通来解决我生命安全相关的问题，”我停顿片刻，“不过在那之前，我需要知道你的想法，你到底对她是个什么态度？”
“哼——，你只需要知道我会帮你就是，”骨刺看了眼自己的手腕，“其他的，我不想多说。”
“好吧，我还担心你有所顾忌不肯帮忙，”我开起玩笑，“看来我多虑了。短时间内，我不会失去我最得意的助手。”
“是的，”他眯起眼笑道，“你不会。”
……
书——那本倒霉的书，我明明记得我昨天才看过，怎么今天就找不着了？真的是，每次不用的时候到处都能看见它，一旦要用了，就哪儿都找不着。
“哈，找到了，”我将它小心翼翼从书堆里取出，“你怎么在这儿？是我昨天忘记把你放回书架了吗？”
“你要找的内容不在这本书上，它仅仅只是有一段提到过相关知识，”骨刺靠在门边，随手用刺将一本书从书架上顶出，“看这本。”
我慌忙将那本书捡起查看有无伤痕，所幸的是骨刺对书还算爱惜——虽然没那么爱惜，但他好歹没给书捅个对穿，就这一点而言，他对书本比活人爱惜。
我粗略过了一遍目录，是我要找的内容没错，随即抬起头：“谢谢。”
我看他的眼神开始有些奇怪起来，毕竟傀儡师都会尽量避免让自己的傀儡接触傀儡师的相关知识。
“怎么？”骨刺偏过头，“有问题？”
我将书放在桌上：“你怎么知道我要找什么书的？”
“我了解你，也读过这本书，”他摊开手，“你的工作我也近乎全程参与，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你想要什么呢？”
“我的意思是，”我将精神力覆盖在书上开始阅读，“通常而言，傀儡师不会乐意自己的傀儡去了解这些。”
“但她会，她从不避讳，”骨刺从门外走进来坐在我的身旁，“当然，我不感兴趣。”
“为何？”我将书重新拿起，“这些知识对傀儡师而言相当重要，如果你能……”
“我对我是怎么一步一步变成别人傀儡的不感兴趣，”骨刺双手环抱于胸前，“怎么？清楚地了解那些巧妙的陷阱是如何诱拐其他人进入的事情，对于一个已经在陷阱里的存在有好处吗？”
也许它可以教会你如何挣脱与反击，我想了想还是将这句话憋了回去。
“我只是在惊讶罢了，”我将书放回书架，“你知道吗，在我看来你和她的关系应该挺不错的才对，至少从你之前的表现来看应是如此。”
“演戏而已。傀儡师们不会喜欢一个会对傀儡师抱有异议的傀儡，为了更好地活着，我会迎合他们的偏好，”他看着我，认真道，“就像为了达成我的目的，我很少说实话一样。你不也有一张对外展示的假脸吗？”
“哈，你说得对，”我坐回我的原位，“请问可以告诉我吗？关于你对她的想法。”
“你不需要知道，”骨刺摇摇头，“做你想做的事吧，没必要给自己增添额外的心理负担。”
看来他还是有些不满，也是，若是换作我，我的朋友选择与我的仇敌和谈，我估摸也高兴不到哪儿去。
“很抱歉，我不能为你做些什么。我与'死神'的实力悬殊太大，因此我只能选择协商解决此次的问题。”我如此说到，当然，还有一点原因是，她是我的恩人，不过这一点还是不要告诉骨刺为妙。
他深吸一口气说道：“你作为白的神使，却同灰的人搅在一起，真的没问题？”
“名义上灰是我们的敌人之一，必须要剿灭。但实际上，我们利益至上，那些话只是说给底下的存在听一听罢了，不知道有多少白的神使会雇佣灰那边的打手做事，”我知道他只是在找理由抱怨我的作为，“以后我会尽量避免与'死神'的接触，这能让你好受一些吗？”
“不！不必——，”他突然转过头来，“你可以继续与他们合作，不必因为我而损失这一方便的临时战力，否则我会心有不安。”
“感谢你的理解，”我点点头，“非常感谢。”
“好，我们来讨论其他问题吧，”骨刺放缓语气道，“你想好怎么把她叫出来商量了吗？”
“还没，我找不到途径去联系'死神'，可若是直接去联系夜星，她应该也不会承认自己的身份吧，”我让自己的语气轻快起来，“况且——，嘿，我知道你是谁，我们来谈谈吧！听上去格外像某种威胁。”
“我得想办法让她以'死神'的身份与我沟通。哦，对了，还有一件麻烦事，”我有些伤脑筋，“她各个身份活动的时间有重叠，如果你说的没错，她们真的是同一人的话，那她多半使用了替身。我怕我找过去发现现下的这位'夜星'不过是个冒牌货，而我上去向替身揭露事实后，替身不知情慌慌张张下会让事情变得难堪。那样的话，啧啧，换作我，我绝对会将替身与泄密者一并斩杀。”
“我知道办法，”骨刺贴近了些，“让'死神'主动来找你。”
“不是什么掉脑袋的法子吧？”我一看到骨刺的这种笑容就感觉背后发凉。
“当然不是，”骨刺笑道，“你只需要，用你的权能小小地干扰一下她周边的存在。”
“掉脑袋的法子。”我肯定道，这就是在挑衅，啊不，挑衅都没这么过分，已经可以说是宣战了。
“哈哈哈，把握好度便是，你的目的并非是真的造成干扰，而是提醒她——你来了，”骨刺伸了个懒腰，“只有'死神'才知道，为什么'猜疑'的神使会找上门来，不是吗？以我对她的了解，她一定会来见见你。”
“然后取走我的小命——，”我玩笑道，“你确定她能知道我的意思吗？”
“相信我，她肯定知道你正常的干扰远不止如此，”骨刺的语气稍微激动了起来，“呵呵呵，她对诸位神使的实力清清楚楚。”
“好吧？那干扰程度由你来定如何？”我觉得这类事情还是交给熟人来的好，知道对方脾气更容易把握好分寸。
“当然，你完全可以交给我，”骨刺微笑道，“就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样，我从未失败过。”
我承认他在这方面确实比我强，自从我成为神使后，我每一次棘手的事情交给他来决断都能得到最优的结果。也许，这次也不会例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