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此间不过风月劫,无情最是留不住
在贝利尔那件事之后,已是一个星期了,课堂上总是常常令人沉闷的,老师在台上滔滔不绝地讲着知识点,学生们有的认真听讲,也有的……嗯,咳,像楚辞这样的偶尔开着小差的学生。
楚辞看着黑板上的知识点,漫不经心地听着他物理老师的话语,他转着笔,在心里复盘起当时贝利尔的话语与他看向自己的眼神。
他后面也去有找过关于贝利尔这个恶魔的信息资料,结果发觉与从前他找自己身上的那些疑点一样,什么都没有,反倒是把他曾经弄丢过一个钥匙扣给找回来。即使是民间故事与野史,也找了个遍,更是毫无头绪,他很纳闷,难不成关于这些恶魔的资料曾经全烧了还不成?总不可能一点都找不到吧,就像是……好像被刻意掩盖了一样。
不行不行,不能胡思乱想,总感觉越想越复杂。先不说贝利尔对水银小姐说过的那些话,是真是假还不知;但他看向自己时,仿佛好像曾经认识过自己一样,可楚辞也才不过才十几岁的人类,像贝利尔这样的大恶魔头领,起码上千上万岁打底,怎可能认识自己,更何况在见过水银小姐之前,他在此之前从来没有见过任何恶魔,顶多也就是幽魂鬼怪,奇怪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
“上课不认真听,在想什么?”一道熟悉的清冷女声传入他的耳中。
他被这声音惊的把一直在手里转着的笔掉在桌上,猛转头看向他的右边,发觉水银淡定地坐在他旁边的空位上看着一本硬皮书,楚辞被水银她这直接众目睽睽之下,悄无声息的进到教室里,还在他旁边坐下看书的操作给整得膛目结舌。
楚辞怕被自己的老师发觉他的异常,正身假意在听课,眼睛重新注视黑板,又低声问道:“你是怎么进来的?你就不怕别人发现吗?”
水银翻了一页书,面无表情地说:“没关系,我是死人,他们都看不见,除了你,我的代理人。比起我,你还是专心听课吧,待会儿老地方见。”
他仿佛听到什么让他重新刷新世界观的话语,本想继续问她话,发觉水银早就不留踪影的走了,只好作罢,重新认真听讲,乖乖的等到下课放学后。
放学后,楚辞一路飞奔到上次召唤她的杂物间,推开门只见水银还在看书喝茶,见他来了,将桌上另一杯红茶与一块小蛋糕推向他:“要吗?都给你备下了,趁热喝吧,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要不要牛奶或者糖?”
“……我都可以,有人肯给我泡茶,我觉得就知足了。”他也一同坐下饮茶。
杂物间被他们二人一起重新收拾了干净,破损的窗户也被水银修复了,现在这里已然成为他们二人心照不宣的“秘密基地”,当然是没有被其他人发现的前提下。
“不必这么客气,我之前不就说过了吗?称呼我为“水银”就好,你我二人间,做你自己就可以了。看你的样子,似乎有什么问题还要问我呢,说说吧。”水银合上了书,唯一露出的那只红瞳望向他,看她的样子像是最近心情不错,虽然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就是了。
楚辞顿了顿词辞,尽管水银身上貌似有很多秘密,他并不知晓,但作为他目前的合作契约伙伴而言,还是更愿意选择相信她。
他又喝了一囗茶,清清噪问道:“你在教室里说你是「死人」是什么意思?我知道你会很历害的魔法,但是能这么悄无声息的进来,别人都看不见吗?”
她靠上椅背,互抱双臂:“哎呀,是啊,我从来没有讲过呢。如字面意义上所言,我确实是「死人」,只不过是数千年被复活了的「活死人」,不只是我,包括地狱里的很多人都是这么存在的。”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要冒犯水银小姐您的意思。”楚辞感觉自己问了一个非常伤人心的事,水银无奈道:“……不必这样道歉,我说过,叫我水银就好,更何况我都已经死了上千年,又存在了上千年,这也算是我的罪与罚吧。”
她继续说道:“至于我是怎么进来的,除了你说的魔力以外,也是契约与我「权能」的关系。”
“哎?”
“首先你目前是我嫉妒魔女的人间召唤者,又是契约人,尽管我们没有签定任何契约书,但是在你收一下我那一枚戒指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有一个隐形的契约生效了。简单来说,就是你为我效命,我给你帮助……而我们这些妖魔鬼魂之所以能上来这个【地面】,这个人间……大多都是靠人类召唤与契约绑定,除非你本身的魔力就很强势,起码做到能当【七罪】下属的程度,就可以不需要依赖任何契约召唤直接就能上下来去自如,去天堂也是同理的。”
“他人看不见的道理也很简单,因为是你特地召唤了我,所以只有你,也就是召唤人,或者说契约者才能看见被召唤出的妖魔。当然我自己想显形让其他人看见也容易,但是对于我这种于你们人类而言未知的生物面前,先不说我会魔法,就以我的外形而言,是否太过于超前了呢?”
“你想想看,我就这么走在大街上,我怕不是被你们人类警察当场就逮捕枪毙了,尽管我不会真的死去。”水银委婉的回答,摊了摊手,在诉说自己作为魔女的无奈。
他摸了摸被他当项链串起戒指,身为嫉妒魔女的水银……确实很难像其他人解释魔女的存在,在人类的认知里,魔女天使与【另一个世界】一样,都是只存在于民间故事与传说而已,哪怕是他这种知道有这种事物存在的人类,向他人说起,也只会被当做精神病抓走吧,还不如不说为妙。
他继续追问道: “原来如此,水银小……水银,那么也就是那日的大恶魔贝利尔,是利用契约来要挟那帮鬼魂们?”
“是的,我的代理人,契约是个很重要的东西,这是双方二人都需要信守的诺言。而在契约里,一旦互相交付「真名」、「名字」,就意味着签下永久绑定的「缘」了。”
“名字不一般都是签字的证明吗?所以……难道说,「水银」并不是你的「真名」吗?”
水银站起身走向窗边,看着外面干净治愈的阳光, 缓缓说道:“是也不是,「水银」是我的第二个「名字」,也是我的代号。曾经有人试图利用这个规则漏洞来去空手套白狼,也就是不信守诺言,所以并不是任何人都会报上自己的「真名」,以防万一出现曾经的错误,毕竟互相信任是很难的事情,何况是人类这种利害分明的生物呢……更何况一旦定下了「缘」,双方就彻底逃不掉了,而这对于地狱里那些自由惯了的恶魔们,那是百害而无一利的,定下诺言就意味着负责到底,他们……不,是我们,存在于「楼下」的我们早已经做不到了……不过是不可结「缘」,徒增悲伤罢了。”说到这里,她闭上了眼叹口气,微微低头,似在沉思过去。
楚辞听到这,也就不便再继续追问这方面的问题了,转而问道:“那「权能」是你作为【嫉妒魔女】的实力之一吗?”
她一改前面的低沉,恢复原来的神色,转过身看着楚辞:“算是吧,我手上的「权能」可以说是把身为【地狱七罪】的权能全部基本掌握在手上,从我坐上这个王位,用到如今在地狱里来去自如是很容易的事情……就是付出了一点小小的代价。当然本来我这地狱CEO的位置,最佳人选是【傲慢】的,但是嘛……既然如今是我,那帮老顽固们就算不认也要认了,呵呵。”
她坐回原位,亲自给自己与楚辞的茶杯里添茶: “比起这个老调重弹,你带来那本魔咒书了吗?”
他点点头,从包里掏出一本书来,递给水银,细看上面虽有岁月的痕迹,但却保留完好上面的字迹,如果不是因为他是魔咒书的话,放到现在,也是一件超级古董级别的老物件了。
水银接过后,随便翻开几页看了看,嗯……确实是将大量简单的基础魔术给好好总结了起来,甚至不止是【七罪】恶魔亲王们的召唤法阵,还有各式各样的眷属们召唤术也一并写入等等。
她合上书页:“这本魔咒书作为入门级初学者的魔术书是十分合格的,基础内容一并俱全,还能认识恶魔们的法阵,相当的亲民啊,比我那个年代那些学者写的魔术书好很多。哎呀,我要是当年刚上位几年时看到这本书,我肯定要大力推广。”
“魔术?魔术与魔法还有区别的吗?”
“当然啊,楚辞,这当然是有区别的。魔术与魔术师现在在你们人类眼里就是一种表演艺术与表演类职业。从前可不是呢,魔术是作为能通过借助道具来变化幻术,任何人只要通过学习魔术,都可以使用,巧的是魔术的发源地正是我魔女一族,后来还有人类的魔术师传承与发展,比如说什么魔法阵水晶球之类的。简单来说,魔术就是利用外力来施展幻术。”
“魔法就不一样了,这个是只有本身具有魔力才可以使用,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或条件即可施展,不过也有特殊例外啦……并不是人人只要学习就可以学会了。嗯……讲清楚一点的话,类似于你家乡那边的仙家法术吧,像《白蛇传》里白素贞在水漫金山的时候,就使用的是类似于魔法之类的仙术。”
“不过如今人类社会现存的也就剩一些很基础的无害魔术来糊弄人了,而魔法……在我那个时代以后,现在除了从那时还活到这个时代的高阶天使恶魔们以外,基本已经断代了。不过你们那边东方的天冥二界,反倒是流传的倒是比较完整一点,这大概就是历史的无情吧……现如今看到这本书,还真是令人感慨万千。”
“顺便说一下,包括魔女跟巫女也是有很大差别的哦,虽然我不是很懂,就是这里的人类为什么要把这两个混为一谈?大概率是与魔术魔法分不清的原因有关系吧。”
她话峰一转: “不过……楚辞,这本书最好不要被第三个人知道,然后,等你哪天不需要了,就把它烧了吧。现在这样也好,至少大家不用再像从前那样辛苦了……”
她轻轻地抿了一囗茶,楚辞听完这魔术与魔法的由来,不仅感叹,这大概就是历史吧。
“好了,你还要问什么吗?趁我现在还有空,我还可以多告诉你一点哦,看你对这边的世界这么好奇。”
“有是有,但是我觉得这个问题可能有点残忍。”这个问题他本来想自己去挖掘,毕竟这对于水银来说,对于她身为嫉妒魔女来说,都是一个非常沉重的话题。
“没关系,不用安慰我,我都已经是逝去的嫉妒魔女,原本属于我的那个时代早就已经不存在了,再怎么伤心也都待在地狱千年之久,时间总是会消磨很多东西的。”
他小心翼翼的开口,虽然水银她表面表现很不在乎,但是还是尽量照顾她的感受,哪怕就是在慢慢的揭开他人伤疤一样: “魔女审判……”水银听到这四个字愣了一下,心里自嘲过了这么多年,听到这四个字,还是不由得心里一紧,但这小子还是查到了啊,又恢复镇定:“不用在意我,你继续。”
“因为魔女审判……魔女一族……是早已不存在了吧,那您是?”
这是楚辞查过去的历史中,唯一一个人类历史对于魔女有记载与说明,尽管后面大量史官与学者记载都普遍说是:基督教对于其所请的异端进行迫害的方式之一,受害者多为女性的至暗时刻。
虽然只有寥寥几句话,他个人猜测,但这也足够证明曾经人类是有发现过魔女,只是……残害自己同胞人类实在太多了,来掩盖过曾有发现过真正的魔女。大概是怕引起暴动吧,本来人类自己相互残杀,为了那点子所谓的信仰,图那点子权利熏心,就已经显得相当可恨可悲,更不要提真正的魔女一族们也大概都……赶尽杀绝。
说来也是荒唐,即使到如今算是称得上和平的年代,人类始终还是在互相自相残杀,不管是物理上的,还是精神上的,说到底就是“人吃人”。毕竟如同地狱【七罪】的存在,人类总是欲壑难填、贪得无厌,甚至不惜去伤害他人。这大抵就是人类总是学不会吸取教训,犯下相同的错误,一遍又一遍的重返历史的轮回。
水银沉默了一会儿,一只手撑着自己的头,决定最终还是实话实说,毕竟早已没有掩盖的必要,现如今也没有会被人追杀的问题,每当她有点想起从前这些模糊又熟悉的记忆,尽管旧伤口上撒盐不是一种很好受的事情。但是这些过去,这些历史,这些尘封的记忆……总是要有人来记住的,总是需要他人来记住的,总是要自己铭记的,再血淋淋的历史,也是无法放手,无法不选择承担之物。
水银说的断断续续的,像是在肯定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是的,楚辞,魔女一族……哈,我是唯一剩下来的最后一位魔女,尽管我已然死去了,但我始终是最后一位。其实,我自己都不记得我自己是怎么死的了,大概是选择性遗忘吧。”
今日的她依旧穿着那身漂亮的黑色长裙,戴着那顶小巧的黑帽,化着淡妆,但此刻因为这如同审问般的问题,宛如一个哀悼之人;她身上那叮叮当当的铁链与铃铛,就是她在地狱里独身一人上千年的铁证与罪罚。
她这副有点失神的模样,让楚辞不禁想起他曾经看过的那些纪录片里,那些患有战后创伤应激障碍的老兵们,还有曾经遭受过迫害的普通民众们,有孩子,有老人,有妇女,有男人……是千千万万个鲜活的、美丽的生命共同诉说的悲悯。
人类的战争与掠夺只在历史书籍上书写了四页纸,但却撕掉了将近一半的世界。
水银回过神来,发觉自己失态了:“啊,果然呐,只要一提起就把气氛聊死,很抱歉,楚辞,我自己提出的,反倒成是我自己失态。”
“……不,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才对,我就不应该问水银你这个问题,明显这么沉重又伤你心的话题,而且我与水银你才认识那么几天,我甚至都不了解你,这样做显得很失礼。”他站起身,想要以鞠躬谢罪。
水银被楚辞这大礼给惊着了,吓得她也鞠躬回礼,将楚辞拉起身:“不要这样,我不需要任何人来可怜我,我只需要你「正视」我。你看我现如今不是还在这里吗?尽管是以活死人的身份……”
“而且你现在是我的契约绑定者,也是我的代理人,这也是我们契约中的一环,你既然曾经告诉了我,你的目的,我透露点自己的信息也对你找明「真相」有帮助,现在已经不是从前那样的时代,我至少也能站在这阳光下看多几眼了。”
“记住该记住的,活在当下才是我们还在这的目的,少年郎,我已经停留在我那个时代了,但你的人生还很长。”
楚辞听到这番话,不禁佩服起水银对方如同人生导师一般的话,想着说些什么来缓和下气氛:“你不觉得你身为地狱的魔女,来在这里跟我谈论人生,感觉有点怪嘛。”
水银呵了一声,玩笑般回答道:“楚辞,不要仗着你是我的代理人,就那么猖狂,我只是稍微说一点人生感悟罢了,至于你活不活是你自己的事情。”
真是好毒的一张嘴!他突然有点后悔当时为什么要找嫉妒魔女签订契约,也罢,楚辞心想着,只要水银现在能开心就行,但他从来没有见过她笑过……那,那就她心里头心情愉快也好。
“那你今日叫我过来到底是做什么的呢?”
“啊,这个啊,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晚上去墓地。”
“嗯?大晚上去墓地做什么?”
“……你就说你愿不愿意来就行了。”
“没有关系,我又不怕鬼。”
“好,晚上我会通知你。”说罢,她转身就进到【水镜】里了,楚辞有时挺羡慕有这么个传方便传送的工具,拥有魔法真是了不起,不过也该是时候回去准备了,谁叫他只是一介凡夫俗子呢。
夜暮降临,华灯初上,又到了这座城市的夜晚,霓虹灯掩映下的景色反而愈夜愈美丽。
他站在公墓入囗前,远处的十字路口产生着噪声与交通拥挤,而这边却被衬托着十分安静,没有嘈杂的谈话声,也没有汽车上的喇叭声,除了他一人,只有平静的轻风声,旁边的那条马路仿佛一道分界线,就如同两个世界拼凑在一起一般。
“抱歉,我晚来了,没有让你久等吧。”楚辞闻声而望,见水银她换上了另一条更为肃静的黑色长裙,唯一不变的还是那一顶黑纱礼帽,与叮叮当当的铁链铃铛声。
“……没事,你没有迟到,是我早来了。”
“哦,好吧,我们先进去吧。”
“话说你是要看望什么人吗?为什么不选择白天呢?”
“因为那样子的话,那些鬼魂们是不愿意出来的,它们大多晚上行动,瞧。”
楚辞看见眼前这一大片墓地,面前的鬼魂随着时间逐渐变多,都统一走向一个敞开的大门前,看不清对面的大门有着什么,但看他们一致都朝里面走,想必大概就是前往「鬼门关」去投胎转生了。
“他们是要去转生吗?”
“嗯,确实是,毕竟这里大多都是善人,是可以去轮回转世的。”
“哎?我还以为地狱只接受罪人的,没想到连善人这一部分也要负责吗?”
“准确来说,从前确实是,只不过后面天堂实在是人塞够了,加上现在是和平年代,就也顺便承接这一部分责任了,天堂与地狱向来难以分割。”
“……没想到地狱业务还挺广泛的,所以到底来这里是做什么的呢?”
“找人。还记得名单吗?我今日在我办公室调档案的时候,发现有个在这里已经逝去的人,貌似有你想要的东西呢,但我碰不了,所以只能拜托你这位还处于【地面】的人类代理人,替我拿着。”
“是什么?”
“你等一下就知道了。”
二人站在鬼门关旁,等候着水银所说的人,啊,不……是鬼魂。
一个小鬼童瞧着二人杵在那里,好奇地问她的奶奶:“奶奶,那个漂亮姐姐是谁呀?”
她奶奶瞧了一眼,和蔼的笑了笑。:“呵呵,奶奶猜大概是地狱的女王吧,没想到是她竟然来亲自迎接我们。”
猜对了,老人家。楚辞心里默默为这位奶奶点赞,女孩继续追问:“那奶奶那个哥哥又是谁啊?”
“那奶奶就不知道,可能是女王的护从吧。”
楚辞心里苦笑,我看起来就这么像吗,哈哈。老奶奶突然想起了什么,带着孙女慢慢穿越人流,走向二人面前:“你们就是那个老头子要找的人吧,他已经先走一步投胎去了,那个物件就放在他的墓碑上”,她用手指指着最里头的方向,“就在那最里面,算是我这个老婆子能帮他的最后一个忙了。”
水银连忙道谢:“谢谢您老人家,接下来就是我的事情了,您与您的孙女尽快去排队吧,不要因此耽误了时辰。”
小女孩扯着老人家的衣裳,催促着快走: “奶奶,我们该去爸爸那边去了,我好久没有见到爸爸妈妈他们了。”小女孩显然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只知道她可以见到家人了。
“好好好,二位,我们先走一步了。”奶孙俩重新回到队伍中,排队等着去往返生。
水银叹了口气:“先走一步了吗?那位博学多识的老先生真是可惜……”
楚辞听的云里雾里的,但还是跟着水银走到一个墓碑前,只见放着一个贴满了“鬼画符”的铃铛,似乎是他家乡那边那些道士们常用的作法的道铃?
水银示意让楚辞拿起,对他说:“是不是感觉很熟悉?”
“这……这不就是我家乡那边跳大神那些江湖道士用的玩意吗?”
“不,这个我记得是老先生说是叫「引磬」,嗯,简单来说的话,做法的时候,就是拿来引起他人注意。但是嘛,现在已经是改良过后的了,还可以拿来驱掉一些恶魂,尽管无法除掉,拿来挡一挡还是可以的。”
“这上面是有什么东西让你无法拿吗?”
“是的,我自己也觉得很奇怪,我无论触碰什么魔法禁咒,也就受点皮外伤。但像你家乡那边的「符贴」,虽然无法彻底让我「完全死去」,意外却能让我伤及魂魄,元气大伤,大概是我生前受到这个伤害最大吧,至于死后成为活死人都不能摆脱。”
楚辞连忙放下,怕伤及到她,问站在他旁边的水银:“你不是西方地狱的嫉妒魔女吗?怎么会怕东方冥界的东西呢?”
“所以我才说我也不知道呀,我生前的记忆已经丢了很多,现眼下我叫你来拿这个,主要是我们要去收掉一个恶魂,用这个对付跟东方的鬼魂正好。”
“难道是魔术魔法不起作用?”
“这倒不是,主要是这次要尽量保全对方的灵魂,之前也说过这个「引磬」无法根除,只能退却,正好就派上用场了。可惜我委托的这位老先生,怕是看不到了。”
“你事先前来过这里?”
“当然呐,老先生从前一直不愿走,算是我从前的「顾客」吧,没想到如今他也返世去了,想必是心愿早已了却……”
“哦?你是在说谁返世去了?”
突然冒出的一位老人让楚辞吓了一大跳舞,老人见状哈哈一笑:“小伙子,胆儿真小啊,就这样还敢跟水银来。”
“……”楚辞尴尬的挠了挠头,水银无奈地看着老人:“嗯……我就知道,你与那位奶奶是串通一气来骗我吧,老先生兰达尔。”
被称作兰达尔的老人笑了笑,摆了摆手:“我不过是回地狱采购了点物件,返生是不可能返生的,即使我死了,这辈子都不可能返生的。”
“魔女小姐,你委托我做的这个,老实说真是废我大老远跑到人家冥界那边找材料,还要特地的,属实是大海捞针,幸好至少找到了。”
水银点点头,向楚辞介绍这位老人:“这就是我说的老先生兰达尔,他是个学者,也是发明家,从前因为不肯返生,于是地狱派出我来,结果到现在他也没返生,算是我少数的工作失败宴例了。”
楚辞心想这老爷子心态还挺年轻,疑惑的问道:“那老先生不应该在地狱里头安生吗?怎么会在外头呢?”
兰达尔摇摇头:“年轻人,你不懂,我好不容易出来,为什么还要回去呢?里面死气沉沉的,我可待不下去,偶尔回去看看那几个老朋友就好了。”
好像……也是,无论是身为【另一个世界】的他们,还是作为民间故事里的传言,对于地狱都是死气沉沉、毫无生机的描述,各种意义上的「真实」呢。
“不过嘛,有时候也会意外的「闹腾」,比起这个,小子,你看使用它试试看。”
楚辞重新拿起「引磬」,轻轻晃动一响,他似乎听到了古老又雅致的音节在耳边低声呢喃,诉说的话语宛如低谷的冷风一样晦涩难懂,“……愚昧……代价……尽情狂欢……”,他隐约也就听出了这么几个词。虽然听完以后对身体没有大碍,但仿佛头脑清明无比了。
“怎么样,没有大碍吧?”水银有些担心楚辞的状态,他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没有,我仿佛听到了什么,意外的很提神。话说回来,这不是我家乡那边的物件吗?怎么会说古英语呢?”
“那就好。”水银掏出名单,然后一手掌控着名单,一手在划看着什么,就像是在操控一块电子平板一样轻松。
兰达尔笑了笑,回答道:“毕竟只是仿照品,肯定无法做到像真货那般百分百,你们二位慢聊,我先走一步。”
兰达尔随后离开,直到目标名字进入眼帘,水银总算停下了操作的手,用浮空魔法把名单递给了楚辞:“就是这位了,可能会有点危险,但是我想你不会拒绝的,楚辞。”
楚辞接过来以后,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个名字,他吃惊的说道:“这,这不是我学校的学姐吗?”
水银见状追问他:“哦?是你熟人?”
“不,我甚至并不认识,准确来说是我们学校的优秀毕业生,常年挂在表彰墙上的那种,竟然变成了鬼魂吗……”
“人生总是世事无常的,楚辞,我想我也该走了。”她将名单收回,转头也进入到那扇敞开的大门里,也不忘向他说再见,“我们改天见。”
但是楚银二人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件事会成为一个小小的契机……
与此同时,在地狱里的一边,我们亲爱的尊敬的埃里克伯爵正在与【傲慢】之主路西法谈话。
“话说陛下,这几日都在忙些什么呢?怎么感觉好像经常往「地面」上跑。”一个身材高瘦、戴着礼帽的男人轻轻的摇晃着酒杯,向埃里克打探一些微不足道的“小道消息”。
埃里克伯爵心里默默的吐槽,路西法大人他这明明是大恶魔,却怎么老爱凑热闹,看八卦消息。当然,这是他永远都不敢说出来的,尽管他作为女王的下属,但路西法身为【傲慢】之主,也算是他的顶头上司,那是他万万不能得罪的。
于是埃里克选择迂回战术,用他最常用的那一套老话术回应:“哦,我尊敬的路西法大人,您知道的,在如今地狱民众都安居乐业,而我们的女王陛下她鞠躬尽瘁,勤勤恳恳,为了打造顶级一流的地狱机构与系统,而非盲目而追求无谓的节省,保持在这个世界舞台上的独特位置,全力以赴为我们的未来而做准备,建设一个更加和平繁荣的地狱。我想您明白了吗?路西法大人?”
路西法听完以后,将酒一饮而尽,感叹道:“这就是为什么我很少找你聊天的原因,埃里克先生,罢了,我先走一步,今晚有人约了我的晚餐时间,陛下回来了以后请通知她,我要明日要与她谈话。”
路西法大人下楼开车走后,埃里克不禁捏了一把冷汗,老实说每次面对大人他的时候,他都总感觉夹在跟路西法与陛下之间,让他很是难做,但二人又意外的很和睦,大概都是拿他当垫子了,哈哈,他自嘲的笑着自己兢兢业业做了这么些年,也算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勉勉强强算是维护世界和平了,大概吧。
埃里克拉起西装袖口,看了一眼表上的时间,紧忙收拾着手上的文件,拿上咖啡,准备去开展下一项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