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世事无常皆因果,难料他日上青云
“……哦,我很抱歉。”
水银对此表达了自己的歉意,停止继续加糖,品尝了一口,确实是加太多了呢,甜的就跟红糖奶茶似的。
楚辞苦笑着摇摇头道:“也没有要谴责你的意思,只是我看你好像心不在焉的,是还在想着什么吗?”
“你知道的,巫女并不是魔女,人类也不可能成为魔女。那个邪教组织到底是如何接触到「这边」的魔法?如果说是九州传下来的法术我还可以理解,九州几乎人人皆可学法术、成仙问道。可问题是他偏偏用的却是「这边」世界你们人类早已废除的东西,现如今却死而复燃,真是奇怪。”
她将茶杯放下,继续说道:“重点是,他们是怎么做到利用下咒,将本来就有资质成为巫女的人类变成魔女的?这才是我觉得最奇怪的地方。”
“而且,我总感觉,他们该不会是想重新复现「魔女审判」吧?再度让这个世界人人自危,陷入混乱……呵,看来有的人野心不小,不知其背后势力究竟是如何。”
楚辞思考了一会,安慰她道:“也许只是想从中获取谋利吧,我并不认为他们懂其中有什么奥妙,能分得清东方法术跟西方魔法。倘若那些邪教组织知道学姐有成为巫女的资质,那他们直接就众星捧月了。”
“或许吧,可能真的是我想多了,但还是要留个心眼,这件事先告此一段落吧,再探究下去也找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嗯,我同意。”
二人交谈过后,楚辞将吃完的两个蛋糕盘拿出去清洗,他将杂物间的大门敞开通风。
水银重新给两个茶杯注满红茶,她呆呆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杯中的雾气缓缓上升到空气中。
她刚刚嘴上说不要深究,也是不想楚辞以身犯险,实际心中想着还是想着派魔去查。地狱距离九州遥远,九州又非地狱管辖区域。若直接派手下的恶魔去查,怕是容易引起那边上下两界与楼上的注意。
本来梅菲斯特在那边杀了几个人就挺引人注目的了,虽都是恶人,他们也不会追究到底,只会例行公事。但面子上还是要留点给他们地府,地狱恶魔破除东方法规,传出去岂不让天界他们笑话?都是些人情世故罢了。
只好打算写信委托地府的阎王帮她这个小忙了,真是麻烦啊,搞了半天,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她还得再去拜访那个老恶魔,说不定他还知道些什么……
在【傲慢】城某个餐厅的包厢内,地狱【七罪】之一——身为【傲慢的大恶魔】的路西法,此刻却为梅菲斯特的归来感到措手不及。
但他头疼的并不是梅菲斯特的回来,而是他这些年收集完带回来的那些证据,他看完以后,一时也不好组织脑内要说出的言语与情绪。
“梅菲斯特,这些可都是真的?”路西法重新扶了扶自己的帽子,将手杖放在一旁,右手上拿着纸质报告。
梅菲斯特毕恭毕敬的禀报说:“千真万确,路西法殿下,这事与初代【七罪】大人们有关,臣下觉得您比臣更清楚。”
路西法将纸质报告放在一旁,玩弄着手上的婚戒,思考着怎么又与初代的【懒惰】之主贝利尔扯上关系了。上次的特雷修是这样,这次梅菲斯特跟一人类女孩的「契约」也是这样,还有从前的陈年旧事……
贝利尔啊,贝利尔啊……你就算死了,还要让我们从前这些老家伙,替你收拾你从前还在时的这些烂摊子。当时为了安抚魔心,虽说对外宣称你已经死了,但是我们这些知道内情的恶魔们大多都知道你失踪了。
谁曾想你这个家伙后来被水银所杀,这下真死了,却又惹出一堆事来,这搞得离谱事全部一件一件捅出来了。
真是一个好大的“惊喜”礼包!路西法不再玩弄戒指,头一撇心想着决定还是照常办事,这种事他也不好直接定夺,等跟水银商量一下,再做决定也不迟。
“梅菲斯特,贝利尔曾经还在人间活着这件事,绝对不能外传;当然,我曾经默允你在地狱之外生活,实际上是让你去追查,这等子事也不能传出去,你便说是……”
路西法一手拍在沙发上,随便想出个理由:“你便说是——女皇陛下让你外出修炼,如今修炼成正果,才归来为我效力。”
梅菲斯特内心偷笑着路西法扯的这个谎实在令魔难绷,但在上司面前他可不能这么做,便一脸严肃的说:“臣遵旨。”
“说起来,陛下近日总感觉去上面的时间变得越来越多了……梅菲斯特,你身为我最亲信的臣子,跟我说实话,你是怎么遇到她的?以及,内阁那帮家伙干什么吃的,我们就不能弄个通知给她,若她不在,每次等到回复起码要等半天。”
路西法想从梅菲斯特的脸上找寻着答案,但很可惜,自从他将自己的「权能」完完全全交给水银以后,就再也没办法能利用话术与「权能」能来套出对方的话,最多也就猜测对方心中所想。不过他现在最想要的还是【嫉妒】的「权能」,更能方便套出对方的话。
然而身为活了上千年的老牌地狱恶魔,又怎会看不穿对方呢?然而,梅菲斯特也不是省油的灯,他身为路西法多年的亲信,知道路西法有自己的情报网,让其他魔知道女皇陛下现眼下自己有“代理人”或者说契约者,不过是迟早的事。
但是陛下交代过他,这件事最不能告诉的恶魔就是路西法殿下,而其他【七罪】唯一知道的也就只有莉莉丝殿下。虽然自己不明白为何不能告诉路西法的缘由,想来也是有陛下自己的打算。
面对自己上司的追问,还有对于女皇陛下的忠诚,于是梅菲斯特决定学习内阁秘书长——埃里克伯爵那一通巧舌如簧的本事。
“哦,是这样的,殿下,您知道的,对于这个问题我的回答是,是也不是,我们不能因此具有重重困难,我们需要一份相关且可靠的证据表明这里确实具有相关的条件,以至于能够安装一个通知铃。因此殿下,我们需要组织一个内部的调查部门以来调查相关可靠证据。”
路西法感到自己被戏耍了,有些生气的说道:“梅菲,我让你说实话,你跟我嘴上打乒乓球,安装个通知铃而已,何必这么麻烦,你们这帮公务员就是老爱搞这一套理论。”
梅菲斯特已经很久没有被这么亲呢的叫过了,尽管是在自己的上司生气的时候,但无足轻重,最重要的是现在要替女皇陛下瞒天过海。
他便回复道:“不,殿下,我最尊敬的殿下,对于这件事情来说,安装个通知系统既然是有益或者无益的,但是大人对于您的安排,我表示尊重与认同。只是安装通知系统对于您是有益还是无益,还需要您亲自识别。”
果然是与埃里克师出同门的好恶魔!路西法最烦的就是跟这帮爱说长难句的恶魔周旋,倒也不是没办法抓出他们话中的漏洞,听出他们的弦外之音。不就是水银她不让他们说出口,叫他们保守秘密!不然他们哪里敢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他面前耀武扬威,他们自己有金牌护身,反倒是苦了自己。
路西法无奈的重新举起桌上的美酒一饮而尽,挥手道:“罢了,罢了,懒得跟你们这帮臭混蛋计较,不愿意说就罢了。”
他重新拿起刀叉,让梅菲斯特赶紧动手:“别看着我了,快吃吧,还是我请你的客,别浪费食物。”
你不说,他不说,大伙都不说,是要成为大家都心照不宣的公开性秘密吗?反正他私底下去套弄情报也是易如反掌的事,可若是让水银知道他偷偷在调查她,怕不是会直接“大发雷霆”,她总是会在暗地里背着其他魔偷偷做一些危险的事情。老实说,他挺担忧她,一方面有故人的嘱托,要好生照看她,另一方面也是出自身为她朋友的私心。既然水银不愿,他也不好戳穿,得过且过算了。
路西法想到这叹了口气,记得水银不是常常与丽蓓卡偷溜出去上人间吃饭,有时候还真是羡慕她们俩的精神状态,能这么没心没肺。但丽蓓卡说的没错,与其越想越多,不如顺其自然。他也只好学她俩,“化悲愤为食欲”了,没停下手中切牛排的动作。
“但是我很高兴你愿意回来,梅菲斯特。”
梅菲斯特正要往嘴里塞一块,听见路西法这么说,虽然他面上没什么表情,但这大概就是男人的情谊吧。梅菲斯特淡淡一笑,回复了一句:“正是自然,路西法殿下,在下也很高兴再次见到您。”
隔天中午,于【嫉妒】城内,水银站在街上拿着那把黑伞遮阳,等着她预定的马车。烈午的毒日头晒得很,路上行魔没有几个,大抵都去吃午餐了。她全身上下都是黑色的,吸热历害,加上水银的身体状态随着这些年又变稍差些,一时间她也有些扛不住,只好祈祷马车快些来。
……她没想到那个老恶魔又一次搬家了,是的,又一次,这已经是他今年起码第五次搬家了,她不明白为什么他那么热衷于搬家,搞得她只好特地写信来确定他的地址。要不然自己就不需要顶着大太阳等候马车,直接开伞飞过去了。
当然,突然拜访会有些失了礼节,她另一手提着食盒,里头是些普通的自制茶点。虽不名贵,但礼轻情意重,这点就足够了。
“吁——抱歉,我来晚了,小姐,让您在这大太阳底下苦等。快请上车,需要我扶您吗?”车夫架着马车快速赶来,今天上午就有恶魔来他这边预定中午的座位。起初他还是不痛快的,哪有恶魔大中午的跑出去,搞得他也没有什么休息时间,不由得抱怨了几句。
直到看那封预定信上用的蜡印,他虽不识是印上为何物,但他闻到信上还带有淡淡的花香,加上要去的地方——听说还是位贵族老爷的住所,想来也是个名门望族的小姐想上门拜访。
于是他连午饭都来不及吃,便急匆匆的赶来,想着在这位小姐面前争个好印象,将来或许还能再挣几分。
“不必,谢谢,劳烦您了。”
马车夫头一次见这般美丽而不失优雅的女子,与他赶生意时在【色欲】城里常见的泼辣豪爽性格的女子不同,是另一种淡然的美。
见水银上车后,他便更加卖力的挥动马鞭,将车厢内的女子平平安安的送到那位老爷跟前。水银感觉好端端平稳行驶的马车突然一下子就加了速,她不由得被惯性踉跄了一下,扶着自己的帽子,用魔法固定住食盒在空中,以免洒了。
毕竟自己大中午的叫来马车,一般这个时候都是大伙的休息时间,太阳又毒,想来车夫也有些不满,也便没喊他减速。
到了目的地后,车夫本来想提前扶水银下车来,但是水银早已先一步扶着车门框下来,他不由得有些尴尬。好在于这位美丽的小姐并没有计较太多,反而给了他多一点的小费,还劝他赶紧回去休息吃饭,感到心头一暖。
待马车走后,水银一手提着食盒,另一手撑着伞,敲响那位老恶魔的大门。
“谁啊?”隔着传音器,模模糊糊传来的一个男性声音。
“是我,利维坦。”
听到熟悉的声音,大门逐渐缓缓的为水银打开,她将伞收了起来,见前庭的花园没有被打理好,有部分枯枝败叶没有完全清白,想来也是利维坦还没有彻底收拾完吧。
在水银走过这大别墅一层又一层的门以后,她终于见到了他——初代【七罪】之一,前任【嫉妒】之主利维坦。
“欢迎——好久没有见你了,我的甜心。”利维坦一如既往的欢迎着水银,面上带着笑意,手里点着根香烟,一丝白烟在旁袅袅升起。
“少来这一套,既然如此欢迎我,为何又搬这么多次家,让我好找?”水银反问道。
利维坦没有生气,见她来了,便马上把香烟掐灭在烟灰缸里,随手用魔法把窗户都开来通风散味,又稍微整理了一下他的白衣。他赔笑道:“唉,我都上了年纪,又退休这么久了,总得找点事做吧?地狱这破地方也没什么有意思的,换个环境挺好的,只是甜心,你今日是以什么身份来面对我呢?”
水银把食盒放一旁在桌子上,“不必如此,像往常一样待我就好。既然恶魔不说暗话,那我就开门见山了”,她从戒指的魔法空间里掏出俄罗斯套娃与那一盒火柴盒,将两样都交给利维坦,“你瞧瞧。”
“嗯?这倒是有趣”,利维坦一手接过来,拿放大镜仔细观察,发觉这俄罗斯套娃上面的印记,是毒咒所遗留之物,还有他熟悉的老朋友……又看了一眼火柴盒,利维坦大概理解今日水银拜访的意思了。
他这两样东西都放下,后背往座椅一靠,带着些怀念的语气说道:“贝利尔啊……他曾经还活着吗?水银?”
“是的,他已经被我所杀,请节哀,我知道你们曾经情深意重……但很遗憾,他当初选择的道路,就注定与我们不同了……”水银脱帽行默哀礼表示对旧日的初代【七罪】表示敬仰。
利维坦无奈的叹了口气,也并不惊讶水银会直接说出事实。感情上他是有点怨水银为何要杀贝利尔的,可理性上他也明白这事又不得不做,哪怕是他可能也会亲手杀掉贝利尔,便抬手让水银不必如此:“我明白,这一切都是为了地狱,甜心你已经做的够好了……这件事除了我,还有谁知道吗?”
水银将帽子重新带回头上,老实回答道:“还活在地狱的【七罪】都知道。”
“那看来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恶魔了,呵呵……不过你放心,我会替你处理好的”,利维坦勉强扯了扯嘴角,然后脸色一变又想起什么:“哎呀,我怎么能让客人干坐在这里,需要喝茶吗?”
“好啊,正好我也带了自制茶点。”
在利维坦去准备茶水的时候,她站着环绕了四周,还是利维坦一贯的风格,过分奢侈花哨,明明一看就是不太适合搬来搬去的贵重品。但他热衷于搬家,真的只是为了图清净吗?想来也不是。
水银坐了下来,她盯着壁炉墙上那副花插满了向日葵的画,再一次想起那日她与楚辞说的话。
“你怨我吗?没有救出你的学姐。”
“可我怨你做甚?你已经做的足够多了。”
“……”
她摇了摇头不愿再想,每每遇到两难境遇,无论怎么尽力去做,最终落得的结局也总是充满遗憾。总是有人对自己说:“你已经做的够好了”,够好了?她总觉得不够,永远都不够,无论用什么方法都没办法填够,没有办法完全弥补裂痕,只是常觉亏欠。
她也明白自己不过是在跟自己过不去、钻牛角尖,逝者已逝,生者如斯,可她没法完全做到。人人皆言她是在这地狱里最清冷的冰雪和孤皎的皓月,虽然自己觉得这种评价过于夸张,但她自认为也足够冰冷。
她杀过不少人,也救活过不少人,唯一只肯定一件事:她只要做了,就绝对不会回头,永远不会后悔。做了便是做了,杀了便是杀了,这便是水银的做事原则,有仇必报、有恩必还;无愧于地,无愧于心。
利维坦在暗处观察着水银,他特意找个借口给她平复心情,也算给自己喘口气。他了解她,她现下虽贵为地狱女皇,却因从前的种种过失总是审问于自己,但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他才会选择她代替自己的位置。
身为君王,不止要有对臣民的恻隐之心,也要有着能无所不用其极的狠心。
水银可以说是地狱各方势力一手“培养”出来的【嫉妒魔女】,给予她不得不成长的时间已然足够多,利维坦看着慢慢变成这样的她,从最初的不屑于此,也变得愿意给她指明方向,再度助她扶摇直上。
他最爱看多方势力搏斗,不管是当年的天堂地狱之争,还是后来的【七罪】大洗牌,他都能黑白两道通吃,拿到他想要的东西。只是他这回选择押注在了水银身上,像这样孤苦伶仃的魔女只要稍微提点几下,她若斗不动便扶持一把,他从她身上看到那一股永不屈服的劲,那是自己……不,是整个地狱天堂最羡慕的地方——那种即使生在烂泥里也能开出最艳丽的花朵,是连死去之人也不能拥有的品质。
说起来……水银与莉莉丝十分相像,两位都有着令魔惊讶的蓬勃生命力。若说水银是带有着绝望性质的黑蔷薇,那莉莉丝就是地狱里最娇美的红玫瑰,敢胆在面上就对天堂出言不逊,也就她独一份了。就算是水银,但是出于自己是地狱女皇,加上地狱跟天堂有合作关系,面上还是要给足面子的。利维坦很尊重这般果敢的女子,正因这般他人容易一眼相中就沦陷的莉莉丝,便把路西法给勾上魂了。
哼,路西法这个恋爱脑,利维坦一提起这个事就生气,这老混蛋!他当时还没结婚前,每天老爱给他整出不一样的活,气得自己差点都要活过来了;后来路西法结婚,更加肆无忌惮,直接把只要是跑的远的活,全扔给自己做,还美其名曰他在“过蜜月要顾家”,要不是看在同事一场的份上,自己早就冲进他家把他撕成碎片了!
还好他有先见之明,直接退休养生,再也不见那臭路西法的嘴脸,这家伙每天不是莉莉长莉莉短的,他一边要应付同事的背刺,还要应付朝廷臣子的盘算,那段日子可真是难熬。但“一山更有一山高”,自打水银接替他的位置又当上女皇以后,路西法从此多了一个难对付的“好对手”,自己也落了个清闲,正可谓是一举两得。
不过……朝堂上那些老油条确实太过分了,做出来的事过于极端,不止他们还有天堂那帮狗东西,逼水银逼的太紧,自打她下地狱以来,不给一丝喘息的机会,甚至对她做了一些畜生的事,当着大庭广众之下羞辱,想要她这条命,吃魔血馒头。就算是身为旧日的【嫉妒】之主的他都看不下去了,这也是利维坦当时愿意提点水银的原因之一,何苦为难当时不过身为一介小小的图书管理员的小姑娘?
不过冤有头债有主,要不是那两位对这帮狗仗魔势的混帐完全无底线的放纵,他们包括那两位也不会沦落如今这般田地,死的死、残的残,搞得大家都难堪。这帮家伙现在见到水银,就跟老鼠见到猫似的怕她惧她,只能说是咎由自取。
如果曾经他那位同僚还活着的话,他真想一起问问那两位,究竟是怎么想的?自己亲手“培养”出来难以斩杀、甚至越挫越勇的“敌人”,还顶上自己的位置,心情是如何?这挑魔眼光确实不错,好到害了自己,但也确实活该。
因此利维坦也不怪水银残忍些,使用酷刑严律等等雷霆手段,他也乐意见此情此景,导致朝廷肃清了许多。他坚信,唯有尸体才是最有利用价值的东西。不过百姓也从中实打实的收到了好处,官员们都不敢造次怠慢。
至于贝利尔,利维坦敬佩他当初的雄心壮志,却也失望于他们之间的决裂,若非贝利尔亲手斩断了后路,他们的关系或许也不至于闹得这么僵硬……罢了,那点子所谓的“新仇旧恨”,在已死之魔面前,终究是随风而逝,再追问,是是非非也觉得无所谓;再遗憾,也至于就都那么回事了。
可他可以无所谓,但水银不能,她必须一直向上走,她如同他庭院内还没有照看好那枯萎的黑蔷薇,就算枯萎败落,哪怕风吹雨打,被打的头破血流、被他人嫉恨禁锢着一切,身处绝望,亦也能开出最艳丽的状态,更要凌云直上——这才本就是【七罪】中【嫉妒】的含义。
“让你久等了,我的甜心。”
久望着向日葵画的水银,被这一句话才拉回到现实,见利维坦端着一套茶具过来,她也将点心盒子都一一打开来。
水银小抿了一口茶,惊道:“这是金银花茶吧?上次罗夏问我还有没有进金银花的渠道,据我所知,很多地方药房都被争着买断货了。可惜目前能进地狱的市场渠道,也就九州冥府那边,你是从哪儿弄来的?”
“东瀛地府”,利维坦随手往嘴里扔了一块饼干,“嗯……这奶香味真不错,还得是你做的手艺好。”
“东瀛?”
“准确来说,那小鬼说是他们派来送我的贺礼,我当时收到只觉奇怪,我哪来什么喜事需要祝贺的吗?我就想着会不会是他们想收买我,便嘴上答应下来,果不其然,他们立马就向我开条件了,呵。”
“然后呢?”
“来,你靠近些,我跟你说……”
“……竟有人背着我做这般的事?我大概明白了,既然你替我处理贝利尔的身后事,那这个小忙我可以帮你一把……”
水银看了一眼天色,便说:“我看我在你这待的也够久了,我是时候也该回去看公文,食盒的话……你吃完点心记得洗,我下回再来拿。”
“一切都听你的,甜心,有空再来玩啊。”
水银走到庭院时,一个利维坦最不想见的恶魔此刻开着跑车停在他的家门口。
“嗯?嗨!陛下,你也是来看望老朋友的吗?”路西法下车后直接大摇大摆的闯进利维坦的庭院。
……她大概知道为什么利维坦老是搬家了,水银与路西法寒暄了几句,拒绝搭路西法回去的便车后,就直接开伞飞走了。
待水银走后,利维坦再度燃起香烟,窗户也重新用魔法关上,只留下一扇通风。这是他在繁忙中寻找到少数不残暴的放松方式,那股淡淡的烟雾,总能如诗如画地抚慰着疲惫的心灵。
吸烟的手感也是别有一番风味,在他夹住香烟的那一瞬间,似乎可以感觉到一种独特的力量在手中流淌,而手指间随着烟草燃烧的跳动,又仿佛是无声的旋律在轻唱。当烟雾在唇齿间流淌时,似乎可以品味到一种独特的辛香,让人沉醉其中……
“老朋友,老是吸烟对身体不好啊~”
一个熟悉又讨厌的声音闯了进来,利维坦并没有停下自己的动作,手指往烟灰缸弹了弹烟灰,对着路西法阴阳怪气起来:“今日我这可真是热闹,两位大人光临寒舍,前脚陛下刚走,后脚你就来,我可不敢造次。”
路西法没有管利维坦这一番阴阳话,只是严肃问道:“利维坦,我今天可没空管你怎么阴阳我,我是问……”
“是问特雷修·洛威尔德的事吧,陛下都告诉我了。”利维坦直接打断路西法要说的话,淡漠的看着他。
路西法找了张椅子坐下,双手握着手仗:“那看来我也没必要再费口舌重复一遍,这样的话,你也知道贝利尔的死吧。”
“怎么?你是来找我叙旧的?我们的路西法大人居然会这么好心缅怀老同事?啧,啧啧,我竟看不出来你有这样的本事。”利维坦将手中的香烟放在烟灰缸中,端起杯子品尝着金银花茶。
路西法似笑非笑的望着利维坦,放松姿态道:“哎呀,一段时间不见,利维坦你的口舌也变得伶牙俐齿起来,贝利尔当年对我们如何,你心知肚明。缅怀死魔,那是只有闲魔才会做的事,我可没空做什么春秋大梦。”
利维坦抚掌大笑,连声称赞:“果然还得是你,路西法,看来我们现在的利益一致。说吧,需要我帮你和陛下什么,你放心,我绝对能做得到。”
“利维坦,过几日,陛下的王城内会开金苹果盛宴,到时可麻烦你帮忙抓一个小贼了。”
“嗯?你们的卫兵不够到还需要我来抓一个贼吗?未免有些夸张到小题大做了,我又不是来做保安队长的。”
“这你就不明白了,此贼非彼贼,是之前【懒惰】环那边闹出的内鬼,貌似逃到这边,是该收网的时候了。”
利维坦明白路西法说的是何事。现任的【懒惰恶灵】奥蒂莉娅,是个有着十岁小女孩体型,实际算上来地狱后的时间,也起码有几千岁的花妖恶灵体。她上任【懒情】之主时,比【愤怒之子】艾登还要年轻许多。
可正是因为过分年轻,不少贵族恶魔眼馋着她的位置,导致在她身边安插的内鬼间谍也不少,想取而代之,可惜的是他们小瞧了奥蒂莉娅,能继承昔日的地狱反动派头领之一——贝利尔的位置之者,又怎会是点等闲之辈?
于是,奥蒂莉娅这次便打算跟路西法他们搞个里应外合,故意让内鬼逃到其他环,然后再一网打尽,让公众皆知,这才好打消这些贵族们老爱塞“关系户”进来的念头。
利维坦也知道这帮家伙就是欺软怕硬,不来点狠的,他们是不会收心的。当年搞水银的手段,现在轮到搞奥蒂莉娅,他可太熟悉了。
“好,我答应你,都是【七罪】,帮着点小年轻的忙也是应该的……不过路西法,你有没有发觉自从陛下登基以后,我们现在的【七罪】,除了你与莉莉丝,我退休了,然后一个魔女一个龙也就算了,剩下的是不是过分年轻过头了?地狱剩下的魔都死绝了吗?都把年轻的赶来受罪来了。”
路西法幽怨的看着利维坦,无奈的说道:“你说呢?你可别忘了搞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到底是谁?整个地狱都成他的囊中之物,他会放过任何恶魔的样子吗?”
利维坦突然脑海里又想起那个快已成忌讳的名字,有些尴尬:“好吧,我的错,我不应该提他的。”
二魔沉默良久,这个话题他们至今也不是很想碰,尤其是那个超级扫兴的家伙。路西法率先打破这阵沉默,拿起手仗,戴好自己的帽子:“我得先走了,不得不说你这地方真让我好找。”
利维坦接话道:“你是今天说这句话第二个的恶魔,希望下次我搬家的时候你还能找到我。”
路西法举起一下帽子,对这句话一笑置之:“你可不要小瞧我的情报网啊,利维坦,希望下次我们还有再见面的时刻。”
“希望如此。”
利维坦远远的就见路西法开车走后,他仰头躺在椅子上,再度深吸一口烟,吐出一缕烟雾,如同他内心深处沉静的欲望与期待。
然而嘴里的茶香,始终没办法被香烟的味道吹淡,仿佛带走了一切,只剩冷冷的寂寥与藏在心底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