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越进了我玩过的一个修仙文游中。
我不是主控,也不是配角,游戏里没有对我的记载。
但我爹是白玉京的城主 ,权势滔天,因此我与一等一的世家公子定下了婚约。
这天,哥哥风凌外出游历捡了个孤女回来:「她叫后娇然,以后就留在白玉京修行了。」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主控,因为按理说主控不应该出现在白玉京,可这世上变故何其多。
她果然长了张清秀绝伦、我见犹怜的脸。
「那她住哪儿?」弟弟风奕突然发问。
此话一出,大家全都看向我。
我居住虽然不能修炼,可我居住的晴天境是整个修真界灵力最为浓郁的地方。
似乎她就应该搬我那儿去。
「我不喜欢与人同住。」我看着后娇然神色恍惚。
风奕向来看不惯我:「你的晴天境那么大,灵气那么浓郁,就不能让她和你住一起吗?」
「我为什么要和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住一起?」
「呵,你已经拥有这么多,还这么小心眼?」
「呵,风凰你自己不能修炼还占据着晴天境,连分享都不愿意,你怎么这么小心眼!」
「风奕够了!她是你姐姐!」
「呵呵,我才没有这么小气的姐姐!」
「你是想让我让出实实在在的好处,去帮你取悦这位女子吗?」
风奕连忙辩白:「什么取悦?我只是看这女子可怜……」
「天底下可怜人千千万,为何从来不见你可怜他们?」
我走到后矫然身边,站在她身旁,看向风奕,「你不过是因为她美,她青春年少,她健康,你就起了分别心。」
「你要小心这种男人。」我轻声道,「他为你说话,是男人想要征服一个女人而巧舌如簧。他想要你,又不想平白无故付出,反倒叫我给你庇护,这种男人太抠门,不能要。」
「诶你……」
哥哥看不下去了:「风奕,去后山闭门思过。」
风奕不服:「我错在何处?」
哥哥道:「风凰不是告诉你了吗?你起了分别心。」
我回头对后娇然道:「你可以搬去我的晴天境。」
后娇然蓦然睁大了双眼,其他人亦是交头接耳,不知我怎么突然改变了心意。
「我以后可以算是你师姐,愿意照拂你一二,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后娇然冲我盈盈一拜:「娇然明白,娇然谢过师姐。」
风奕从后山归来后,四处诋毁我是个蛮不讲理的女子。
别人口中我本就是个清丽出尘又呆呆的大小姐,很是无趣。
我平日口碑就不好,现在更是直线下降。
我充耳不闻,每天依旧醉心画画。
我不能修炼,可是我喜欢画画。
我在春风里画画,在山崖上画画,在白玉京画画,在晴天境画画,在青山间画画,在莲池边画画 ……
醒来,梦里,忙碌时,闲暇时,我都在画画。
我醉心画画,无趣至极,生人勿近,倒是后娇然周围总是挤满了人。
这天风奕把后娇然拦住:「小师妹,听说你刚入门,我送一件趁手的武器给你,免得你遭人欺负。」
我正抱着我的画从这里路过。
众人齐齐看向我。
我如梦初醒,意识到他说的是我:「我都不能修炼,如何欺负她?」
风奕冷笑:「你可是白玉京的大小姐,又最是好妒,虽然不能修炼,但是有的是人愿意给你卖命,谁知道你会不会偷偷欺负她!」
「而且虽然你是个废物,可你手中的点苍笔不是!」
点苍笔是修真界赫赫有名的五大神器之一。
我爹怕我不能修炼,被别人欺负,于是送给了我。
很多人对此颇有微词,风奕就是其中一个。
风奕说着,将装有法器的盒子郑重地交给后娇然:
「这幻影纱是九级法器,可攻可守,是特意为你找来的,你收好。要是风凰敢欺负你,你就用这个反击她,不用怕她。」
后娇然自然不敢。
在风奕的再三坚持之下,后娇然这才答应。
没过几天,风奕就带人闯进晴天境:「风凰,我以为你只是小心眼,现在怎么还开始抢人东西了?」
风奕身后跟着欲哭不哭的后娇然。
「师兄,幻影纱丢了肯定和师姐无关的,晴天境只住着我们两人,我和师姐日夜相伴,不会是她的,我们还是去别处找找吧!」
这时候的我在整理着我的画卷。
风奕看着美人落泪 ,心里来气,他直接伸出手打翻了我所有画卷:
「木纳呆愣,除了画画什么都不会,看着我就来气!」
画卷很多,飞在空中纷纷扬扬,而又悉数掉落。
我原本平静的双眼,蓦然变冷,不过只持续了一瞬。
后娇然小心翼翼的扯了扯风奕的袖子,小鸟依人,「师兄,你看那个像不像幻影纱。」
她指着我的案头道。
风奕走过去揪着一头一扯,案上的书掉落,幻影纱漏出原貌。
瞬间全场哗然。
风奕怒目而视:「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你们在干什么?」
这时候哥哥来了,结束了这场闹剧。
他护住了我,还勒令风奕给我道了歉,替我整理好了画卷。
「嗯,我知道哥哥对我好。」
临走时风凌揉了揉我的头,低声一叹,而后离去。
后娇然拿了幻影纱后,偷偷塞在我的案上,说是我偷她的。
白玉京上下越发看轻我了。
没过几天是白玉京大比,白玉京年轻一代金丹之下都要组队进入秘境。
「师妹,我与你一道!」风奕率先站到了林鸢身边。
「我们也与你们一道。」很多人响应他。
所有人对我避之不及,因为我在秘境中毫无作用。
哥哥冷哼一声,像是早有预料。
他带着几个人走出,这七个人修为都不弱。
「你们这段时间一定要保护好大小姐!」
接着他又看向我,柔声道:「凰儿,这些人都是保护你的,你重在参与就好,哥哥已经给你准备好奖励了!」
然后他又给我了一大堆武器法宝。
风奕在旁边看着,都要得红眼病了。
在秘境里我也没有忘记画画,我基本每日都在画画。
哥哥找的人也很靠谱,她们一直跟在我身后,没有任何抱怨。
就这样过了几日,我们到了雪山之巅,突然撞见了后娇然一行人。
后娇然正坐在地上尖叫,风奕正在浴血奋战,挡在她和巨大妖兽之间。
有人立刻道:「你站在这里,我去救她!」
「那妖兽冲我来了怎么办?」我问。
那人一愣,怒道:「你现在有人保护 ,你能照顾好你自己,她不一样!」
我看他加入战局。
我没有上前,只在一旁观战。
保护我的人,也在一旁观战。
「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来帮忙?!」风奕吐血。
我还是没有动作。
「他们都快死了啊!风奕是你亲弟弟啊!」后娇然爬过来,泫然欲泣地扯住了我的裙摆。
「是啊,这都是因为你呀。陷入此等绝境,这一切都是你的错。」
我弯腰,温柔抽出她的剑,塞进她手里,然后包裹着她的右手握紧剑柄:「你是个修士,不再是凡人了,你要学会用剑。」
妖兽朝我们扑来。
保护我的人,控制住妖兽让它动弹不得。
我抓着后娇然的手,让剑尖没入了妖兽的身体。
后娇然尖叫一声。
鲜血浸湿了她漂亮的脸蛋和华丽的衣衫。
我如沐春风一笑:「你看,这不是很容易吗?」
后娇然吓得瘫软在地,眼角狠狠抽搐。
而我踩过满地血泊,在男人们的咒骂声中,摘下了妖兽守护着的天山雪莲。
秘境里摘下天山雪莲着胜出。
回去以后,我得了宗门大比。
父亲赐我灵丹。
哥哥赞我厉害。
「你只不过是个捡漏的小人!」风奕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
「明明都是我们的功劳,你却摘了果子!」
「果子就在山之巅,我摘到了,这就是事实。」我平淡道。
「你趁人之危,你还引以为傲,你还要不要脸?!」
「你怎么不趁人之危呢?难道不是你没这个本事?你说你行事光明磊落,却成天跟在一个未婚少女身后,这是光明磊落嘛?」
我拂袖而去。
「下个月就是修真界大比,你拿了第一肯定是要参加的,我看你到时候还能不能这么嚣张!」
风奕疯狂叫嚣着。
哥哥站在人群里,面沉如水。
一个月很快过去。
修真界最年轻最富有盛名天骄们的大比来了。
我果然也参加了。
不过我不是天骄。
我的天骄哥哥依旧安慰我重在参与,白玉京不用我争光,我听了大为感动。
我出身显赫,大多数仙门都会给白玉京面子。
就这样我几乎保送八强。
天意弄人,在四强晋级赛的时候我遇到了哥哥。
我哥哥是今年只可能夺冠的天骄之一。
另外一位就是与我定下婚约的阴阳世家少主凌星洲。
他年岁不大已经到了出窍后期,只差一步就能步入分神期。
也有人说哥哥已经到了分神期。
我的未婚夫凌星洲则是分神初期。
我爹不停地踱步徘徊转悠,还时不时捶胸顿足,声音痛苦到:「“天亡我白玉京啊,天亡我白玉京啊!」
「唉,我和太易门那个老不死的赌谁家弟子能够夺魁,赌了十来把天级法器啊。」
「这下真是赔死了!」
风奕上去想要安慰几句,但是被我爹一把推开,他一个人吹胡子瞪眼,独自生闷气。
这试道大会就出现了极为尴尬尴尬的一幕,大家都看这一个俊美的少年和一个清丽出尘的少女对坐在比武场上聊天。
声音太小听不清,也不知道在聊什么,可能是扯一些家长里短之类的。
其实我爹出于对白玉京的私心,他是很希望玩能主动认输的。
但是我没有这个觉悟,哥哥问什么,我便答什么。
我俩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问问东问问西,问道最后哥哥也不知道说什么了,两个人便干坐着。
最后哥哥看我完全没有认输的样子,便扭过头满怀歉意的看了我爹一眼。
我都心如死灰,长叹一口气,一甩袖子,气得直接走了。
「我认输。」哥哥举起手说。
我看着哥哥,无辜地眨了眨眼。
我也没想到他会直接认输了。
就这样我进入了四强。
成为了成为了整个武场最有争议的人。
风奕立即又拉着后娇然来我身边冷嘲热讽。
但是我好像天生便是清冷性子,对周遭的事物极少关心,无论什么流言蜚语都无法在我的脸上激起丝毫涟漪。
只剩下我们四人。
我们分别随手抓起一根竹签。
我拿起竹签看了一眼,正是凌星洲。
凌星洲望着风凰那张清美至极的秀气侧脸,不觉有些痴醉。
对于这位以后很有可能成为自己未婚妻的少女,他无论如何也不会下重手的。
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会像风凌一样认输,一个女子的美色再绝世,也不过是路上的风景。
怎么比得过自己的大道坦途?
只是他心中还是有许多怜花之意:“风姑娘,稍后比试凌某定不会伤你,我听说你喜欢画画,希望以后我可以陪你一起。”
我打量了他一下,说了一声不必,便扭头朝着宗门走去。
被晾在原地的凌星洲有些傻眼,自成名以来,他何曾受过这种冷落?
他心中难得地泛起了一丝恨意。
白玉京风凰对战太易门凌星洲。
上台之前我爹还在生气,没有和我多说一句,只有哥哥走到我旁边对我多加叮嘱。
末了:「只是惹恼了父亲,他可能要生很久的气了。」
我在众人幸灾乐祸的目光中走上比武台。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凌星洲忽然觉得眼前的那位少女变了。
「风大小姐,你不会以为有了点苍笔就能赢过我吧!点苍笔虽然是神器,可是以你的实力还远远不够看!」
「我没有带点苍笔。」
只是忽然之间,场间起了一道风。
那道风很是单薄很是萧瑟很是冷淡。
「风大小姐,你有风凌那样天才的哥哥,怎么可能平凡?凌某相信这只不过是避人耳目的手段罢了,希望你能给我带来更多的惊喜!」
那风散落在了凌星洲手指间。
我始终没有说话,从衣袖里拿出一张画。
那张画在我手指间消融。
我不是不能修炼,只是我的修为都在画里。
我一言不发,忽然抬起脚向前走了一步。
一丝若有若无的气息出现在了我的身上。
这一步我跨过了修行的门槛 ,进入了炼气期。
我想起了那个雪花飘舞的傍晚,天地昏暗,娘亲让我出去买一卷窗花……
一步炼气期,二步筑基期,三步化元期,四步金丹期,五步元婴期,六步出窍期。
我从炼气期迈步,缓缓走来,来到了出窍期后期。
场间的普通观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而那些修为高深的修者面色凝重得可怕。
他们瞳孔微缩,望向我的目光变得尤为惊骇,就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风凰带来了太多太多的惊喜,出窍后勤何其了不起。
足够当得起任何赞美和敬意。
可是这还不够!
「你们以为我凌星洲真的只是分神期?你们不敢想只是你们缺乏想象,不代表我不能再更上一层楼。」
他也向前迈了一步。
那一刻,他的气息陡然拔高,一下子冲破了分神期的瓶颈,来到了合体期!
在场所有人都震惊无语!
我望向凌星洲的目光多了些情绪。
时间仿佛回到了很久以前的一天。
天上飘着细雪。那尚且年轻美丽的女子握着娇小少女的手,默默告诫她一些人生的道理。
告诉她男人都是坏的,告诉她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告诉她慧极必伤须要藏拙。
告诉她年轻不是力量,美貌不是力量,那些只能随浊浪浮沉的,都不是力量。
最后,她让我去城外买些剪纸贴在窗上,是她们家乡的习俗。
走出了门,天上还飘着雪,街道清冷,脚印稀疏。我抬起袖子擦了擦眼角。
那一刻,曾经名动修真界的仙姝躺在床上,多病缠身,清瘦憔悴。
她看着女儿远去的身影,默默闭上了眼睛,两行清泪落下。
她再也没有睁眼。
我再向前跨了一步。
什么生死桥,天地堑,万里鸿沟。什么非大毅力大天赋难以迈过。
这些众人眼中的评价在我眼里不过是最简单不过的浅浅一步。
我看着凌星洲,目光无比平静:「你若是分神期,我便以出窍期战你。你若是合体期,我便以分神期战你。”
「天下天才太多,多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你只算是其中比较特殊耀眼的一个。但是在我面前,低眉顺眼就好。」
凌星洲突然心中不安,惊慌。
他忽然为方才的不战而怯感到耻辱。
「好大的口气!」
他向我袭来,我一招制敌。
他败了!
我平淡道:「你很不错了!」
他苦笑一下,走下台。
修真界大比我胜了!
我的哥哥向来很宠爱我。
但最近他看我的眼神变了。
从拿下修真界大比魁首的那一刻,他就对我起了警惕心。
这天哥哥来找我下棋:「你打算什么时候和凌星洲履行婚约?」
「不着急。而且他也未必愿意娶我!」
「怎么会不愿意?女大当嫁,你都快几竿了,你不能一辈子待在家里。」
「为什么呢?」我举起棋子
「我是少主,日后白玉京的主人,你难道一直要在哥哥的屋檐下,做个孤孤单单的老姑娘?」
「怎么是哥哥的屋檐?我也是此间的主人呀。」
我把白子敲在棋盘上。
「中盘杀大龙,哥哥你输了!」
黑子先行,但白子亦可后来居上。
哥哥那天回去的时候脸色并不好看,他看起来把我当做对手是。
我从来没想过要和他抢什么,我想要的东西白玉京也不能给我。
后娇然见状,忙追出去安慰他。
她最近总是侍立在哥哥身边。
我敲着棋子,眼瞧后娇然在哥哥怀里与他狎昵:后娇然要找另一棵大树靠一靠,这很合理;只是我哥哥又为什么接过了她的橄榄枝呢?
我很快就知道了答案。
过不了几天,凌星洲上山了。
「妹妹应该嫁人了。」我哥哥说。
我父亲自然不同意。
「他给了很多的聘礼,全都是了不得的天材地宝。」我哥哥瞳孔发亮,「妹妹本来就是应该嫁给他的,而且他修为很高,与他联姻也可以给父亲很多助力。」
「不行!」
我哥哥连忙拱手:「我也是替妹妹着想。若父亲觉得不妥,想要悔婚,可要小心打发凌少主,免得两家撕破脸皮。」
父亲这才冷静下来:「不错,请神容易送神难,得好好想想怎么把他送下山。」
「可以先留他几日,再慢慢想办法。」
我起身向哥哥笑了笑:「谢谢哥哥忙着张罗我的婚事。」
「凌星洲上山求娶你,给家里带来不小的麻烦,我自然要操心。」他把罪责全都推到了我身上。
当晚,后娇然挑着灯笼敲开我的门:「师姐,集贤殿宴客,城主请您前去。」
「是吗?」我微微一笑,换了身衣服,「走吧。」
走进集贤殿,却四下无声。
「不是有宴会吗?怎么黑黢黢的。」
「是家宴,只邀请了寥寥几人,就在前头。」后娇然低头敛目。
我跟着她来到一处暖阁外。
里头灯光融融,花曲春弦。
后娇然让到一边:「师姐里面请。」
「你怎么不进去?」
后娇然吓了一跳:「我身份卑微,怎么能去参加这种宴会?」
我拽住了她的胳膊,冲她微笑:「你就住在我的晴天境里,又与我哥哥相好,都要成一家人了,说什么两家话,来呀来呀~」
后娇然忙后退,挣脱了我的手。
我立在门口,闲闲一笑:「诶呀,这里面怕是什么虎狼之地,有去无回吧?」
后娇然看我识破,变了脸色,目光一沉,突然抬手一掌向我攻来!
我的身影瞬间消失。
她一掌打空,整个人收势不住,扑进了门里。
门轰地一声关上。
里头传来男子的笑声和女子的尖叫。
我从她背后踱了出来,微微歪了下头。
过了半夜,我哥哥带着父亲赶来:「凌少主胆大包天,竟然在这暖阁……你怎么在这儿?!!!」
他目光一扫,看到黑暗中走出的我,脸色大变。
在他心里,在里头的那个人,应该是我。
「晴天境里丢了一位女子。」我淡淡道。
我哥哥目眦尽裂,提着剑推门而入,后娇然扑向他:「少主……少主你要为我做主啊!」
她穿着一件里衣。
身上有恐怖的红痕,还有血,这些出现在她冰清玉洁的身体上。
我哥哥蹙着眉头盯着她,猛地倒退了一步,避开了她的手。
父亲诶了一声:「把她带走。」
「是。」
我把后娇然带回了晴天境。
她扑上来冲我发疯:「都是你害的我!都是你!」
「局是你自己布的,门是你自己进的。我全程连一根手指头都没有动你,你怎么反倒说我是你的仇人?」
我的气劲形成真元护体,让她不得近我一步。
「他想要的明明是你!今晚躺在他床上的人明明该是你……」她大哭道。
「但对于送上门的你,他也很满意,不是吗?」
她惊恐地裹紧自己的身体。
不敢让人看见一丝一毫。
「后娇然,我给过你机会的。但凡进门的那个刹那,你对我动过一丝一毫的善念,你都不至于落到这种下场。可你偏偏要打那一掌,你偏偏就要打那一掌。好,那你自己造的孽,自己去承担。」
「你知道……你全都知道……你明明可以救我的!你为什么没有救我!」她疯了一样地尖叫。
「这全是你自己的因果,与我有什么相干,还要我来渡你?!」
「我俩不一样!」她突然大吼,「你什么都有,我什么都没有!你失了贞洁,还能堂堂正正做凌星洲的夫人,我呢!他会娶我吗?!」
我嘿然一笑:「凌星洲有什么好?你为我哥哥做了这么多,兴许他会娶你也说不准。」
她的眼睛猛地亮了。
我哥哥当然不会娶她。
一个孤女,无依无靠,浑身上下也只有一张脸可看。温柔小意聪明伶俐又怎样?这样的女子,他招招手就会有很多。
我哥哥抛弃了她,这次,再也没有人为她力挽狂澜。
「听说后娇真可怜呐……」
「这事蹊跷,她怎么进得了仙君身近?是不是少主带进去的?」
「少主可说他跟后娇然没关系,亲口说的,好多人都听见了。」
「啊?!那难道平日里都是后娇然在勾引少主……」
「我说什么来着?这么多男人喜欢她,说不定是看在少主那里讨不上好,所以才爬了凌少主的床。」
「真无耻啊……还装得有模有样,仙女儿似的,哼。」
……
后娇然充耳不闻,只是每天红着眼练剑。
我知道她想杀谁。
想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更何况住在一个屋檐下,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她对我的恨,比山还高,比海还深。
我也非常配合她,每天出入一些无人之处。
我找到了一个地牢,非常适合做了断。
这天夜半,我照例去地牢看我的新宠物,后娇然提着剑跟在我身后。
她进地牢时,铁门轰然落下,把她跟我关在一起。
她没有丝毫畏惧,冲我拔出了剑:「看来你也在等这一天,风凰,今晚咱们就做个了断。」
「后姑娘!后姑娘!」角落里突然传来男人的声音。
后娇然吓了一跳,恐惧重新爬上了她的面容,手指也开始颤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你、你……」
「我觉得我俩做了断的时候,少不得他,所以把他请来了——凌星洲,跟你的露水情缘问声好吧。」
我走到地牢中央,那里有一把椅子,我舒舒服服躺了上去,翘起了二郎腿。
凌星洲一身捆仙索,从黑暗中滚出来,冲后娇然喊道:「这狗娘养的,把老子给抓了!你把我绳子解开,我们合伙杀出去!」
我抬手就是一道真气,卸掉他的右手。
「啊——」
在凌星洲的惨叫声中,我冲后娇然挑了挑眉:「诶呀,这下,他可拿不了剑了。」
后娇然只是想找我报仇,但事态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你……你到底要干什么?」
「做一个小小的游戏。」我摊了摊手,「这是我的地牢,你们是我请来的朋友。游戏规则很简单:今晚,你俩只有一人能从这里走出去。」
后娇然猛地瞪大了眼睛。
凌星洲叫骂:「去你妈的!——小美人,别听她的!我要是死了,太易门不会放过你!」
「没人知道他在这里。凌星洲在山上失踪已经超过三天了,根本没有人能想到是我,也没有人追查到这处地牢。这地牢连着海……」我翻转手心,手里轰地腾起红莲业火,「一把火烧了,骨灰扔海里,招魂都招不到,没人会知道是你做的。小师妹,我跟我那个哥哥可不一样,我的手脚可干净得很,不像他,偶尔漏洞百出。」
后娇然杀我时不怕。
这时却怕得丢掉了剑,转身往外跑,疯狂敲着门:「救命啊!救命啊!」
凌星洲也跟着叫:「救命!救命!」
我拎起地上的剑,踩着高跟马靴,一步一步追上大哭的后娇然,握着她的肩膀把她转过来,温柔地把剑塞进了她手里:「小师妹,哭什么?瞧把你吓的。今晚不就是来杀人的嘛?杀我和杀他,有两样吗?」
「是你害的我……」
「你在说什么胡话?他才是**你的人。」我在她耳边蛊惑,「忘记他怎么作贱你的了吗?那天晚上,你好痛的,对不对?」
后娇然愣住了,像是想起了什么极度惊恐之事。
凌星洲吓傻了:「小仙女!你千万不要听她的蛊惑!我就是你的夫君啊!你怎么能杀我呢?你不要你的名节了吗?」
「你只是走在路上被狗咬了一口。」我提醒后娇然。「狗咬你,你用不着羞耻,是狗该死。」
凌星洲看后娇然犹豫,又道:「你把她拖住,门的机关就在右手边!只要你打开门,我就可以冲出去替你找帮手,我们有胜算!」
我抬手一剑。
血光冲天。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对后娇然哈哈一笑:「别信他的,他连腿都没有,怎么跑啊?」
后娇然到此时已经彻底明白了,眼中淌下两行清泪:「……风凰,你逼我杀他。」
「我可没有。」我举起双手,「我说了,你俩只要活一个就够了,你大可以自刎,把命留给他,这样他一定会很感激你的。」
凌星洲无比期待地看向后娇然:「如果你能救我一命,我一定会追立你做我的侧室,让你入我家的祠堂,让你极尽死后哀荣!——啊!」
话未说完,剑尖洞穿了他的心脏!
后娇然握着剑,不住发着抖:「你的侧室,就是天大的奖赏吗?!要我拿命来换!你以为你是谁?!」
万事开头难。
刺了一剑。
之后的就水到渠成。
后娇然手执长剑,凶神恶煞地盯着他,毫无章法地一剑剑刺下去。
起先他还叫。
我立在疯癫的后娇然身后,懒懒抬眼,「我是一个很温柔的人,不会这么为难你。只是在我这儿,你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凌星洲很快就没声了。
只剩下单调的劈砍声。
最后,后娇然终于歇手了,筋疲力竭地坐在地上。
凌星洲已经死了。
我鼓起掌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小师妹,你终于学会用剑了,恭喜啊!你看,也不是很难的,对不对?」
凌星洲始终没有再现身。
这事儿引起了轰动,太易门上门找说法。
全程接待他、送他下山的我哥,被父亲流放下山,去凡间游历,算是给太易门一个交代。
他经过我时,狠狠瞪了我一眼。
后娇然侍立在我身后,把着剑,沉默如山。
哥哥下山之后,我也四处游历。
一日我行到平江地界,听说我哥哥已经做了此间管事仙君,仁义爱民,受人金身供奉,香火旺盛。
「他要那么厉害,你们鹊镇怎么这么穷?」我笑问。
「嘘——你不要命了,怎能如此诋毁仙人?」
我摇了摇头,隐姓埋名在鹊镇安顿下来。
表面上我是个假道姑,做点红白喜事。
背地里我是个真道姑,替人捉鬼降妖。
很快,我的名声就传开了,有很多人来我安顿的废弃道观投奔我。
我开坛收徒,教他们看病散药,散播农学,还造了一座堤坝治理水路,最为贫瘠的鹊镇眼看一天天更富庶。
消息传到我哥耳朵里,他乘坐金乌车前来巡视。
这是三年来他第一次来这个偏远贫瘠的小镇。
他带着一帮仙君闯进我的破道观里,踩坏了好些青苗:
「早就听闻仙子修为高绝,好善乐施,不知有没有兴趣入我白玉京?」
「你说呢?」我笑着抬眼。
他脸上的笑容消失:「是你。」
「好久不见啊,想不到你在人间也如此阔绰。」
「仙君与这位散修认识?」
我哥哥脸色变了几变,忽尔一笑:
「什么散修,这是我的妹妹风凰,她可是我们白玉京的大小姐!」
百姓大喜:「原来是仙君的妹子!怪不得有这样的法力!」
「我们还以为鹊镇被仙君遗忘了,没想到仙君最看重我们这里,不然怎么派亲妹子过来帮咱们?」
「我们能有今天,全赖仙君运筹帷幄,法力无边呐……」
我道观中的泥塑被推翻了。
换上了他的金身。
「你可要多保重,好好为我守着这鹊镇。」哥哥拍拍我的肩膀,大笑而去。
我看着那尊金身。
鹊镇所有的香火都变作他的灵力。
我上前,在他的金身背后,画了一道符。
没过多久,鹊镇遭遇天灾。
先是洪水过境,后是饿殍遍野。
我熬药救人,他们却都变作了丧尸。
我让家家户户闭门关窗,鏖战一夜将它们辛苦杀尽。
朝阳初升时,我一身是血站在长街口,背后伏尸满地。
这时,我哥哥驾着金乌车挡住了光:「你杀人了。虽然你是我的妹妹,我也不会放过你。」
他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亏他演的如此惟妙惟肖。
我早已没了力气,被他上了捆仙索,满身血污,游街示众。
「她造堤坝,劳民伤财,最后一点用都没有!」
「一定是她触怒了上天,才带来了这场大洪水……」
「她杀了我儿子!她杀了我儿子!」
「多谢仙君还我们一个公道!仙君大义灭亲,他来了,青天就有了!」
和蔼可亲的乡里乡亲不再对我讨好地笑,取而代之的是飞来的白菜帮子臭鸡蛋。
我哥哥骑在马上,用力一扯捆仙索,让我更狼狈些。
我被带回平江后,立马投入了地牢。
我环顾四周暗沉的血迹:「想不到你的道观,竟有如此脏脏的地方。」
「你没有吗?」我哥哥冷笑,「别告诉我凌星洲的死与你无关。」
「哥哥,你在说什么呀?要不是你不把他叫上山,他也不会遭此劫数,是你害死了他!是你害死了他呀!」
我哥哥太阳穴跳了跳:「这么喜欢信口雌黄,不如说说失去一切的感觉如何?」
「这有什么?我还活着,怎么算是失去一切?只不过是我命中有此一劫罢了。」
「做你的青天白日梦!」我哥哥一把掐住了我的脖子,「风凰,你只是个女人,居然妄想取代我的位置!」
我想说我没有,可是我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说着就放开我冲我的丹田劈手抓去,要掏我的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放声大笑。
「你笑什么?」我哥哥停住了手。
「我在你身上,下了一道名为』同根生』的禁咒。一旦你动手杀我,你的丹田就会自爆。」
我哥哥一愣:「你放屁!天底下根本没有这样的禁咒。」
「我自创的。」
「你怎么能自创禁咒?!」
「因为我比你强啊,这有什么很难理解的吗?」
我哥哥狠狠抽了我一耳光:「别笑了!你一定是在骗我!你根本没有近过我的身,怎么给我下禁咒?!」
「我下在你的金身上了。」我莞尔,「我本来确实动不了你,可你偏偏抢了鹊镇的香火。香火化灵力,入丹田,你早已中计。」
我哥哥暴怒:「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禁制!」
「那你现在听说了。」
他把我丢下,在地牢里团团转。
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抹了把脸上的血迹:「可以放我出去了吗?」
他站住了脚,看了我几眼:「凡是禁咒,必有反噬。同根生的代价是什么?」
「我也不能杀你。」我坦率道,「我们手足兄妹一场,同气连枝,永远不能自相残杀。」
他突然拍着腿大笑起来,冲我举起了剑:「风凰!要不是我多问了一句,还真要被你骗过去了!」
「怎说?」
「你要是真有办法神不知鬼不觉地给我下禁咒,你早就杀我了!」他提着剑,因为兴奋而眼睛放光,「进了牢房,你先勾引我好奇,胡诌了个同根生,只是为了诈唬我罢了。为了活着从这里走出去,你千方百计打消我的戒心,明里暗里告诉我,你永远也不会杀我——怎么可能!凌星洲都死了!」
「凌星洲是后娇然杀的。」
我哥哥呵呵一笑:「瞧你,说谎都不带打草稿的。」
这时有人来报:「鹊镇金身上,并无法术印记!」
我哥哥冷笑着举剑:「我说什么来着?」
我站立不稳,坐倒在地:「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你此时罢手,我俩便能相安无事。」
「要你真能听话地乖乖出嫁,我俩的确相安无事,我还是那个对你百般爱护的哥哥!」
他提着剑一步一步逼近我:「去死!」
在剑尖触到我的瞬间,轰地一声巨响。
浓烈的罡风往四周奔袭而去。
我哥哥惊讶地看着我,然后低头看自己的腹部。
大团大团的鲜血染红了他的白袍。
充沛的灵气争先恐后地从他的伤口里溢出。
长剑咣当落在地上,他跪倒在地,努力去抓那些逃窜的灵气。
然而我徒手一招。
全都纳入了我的手中。
「你骗我……」
「我可没有骗你。」我从黑暗中缓缓站了起来,居高临下一咧嘴,「关于同根生,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你骗我……!」我哥哥心智崩溃地大吼。
「你不杀我,什么事都没有。你偏要杀,怪得了谁。是你自己贪那一缕香火,是你多疑忌惮我又轻忽我,哥哥,你是自食其果。」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几天后的鹊镇,仙子回来了。
她丢下一个瑟瑟发抖的傻子:「洪水是他招来的,丧尸是他毒害的。」
鹊镇百姓以为她会报仇。
然而她只是丢下他,走了。
没有人说话,没有人拦她。
只有那堤坝,年年清如许,将这方贫瘠之地灌溉成鱼米之乡。
至于那个傻子,被打了一顿,很快就沦为了乞丐。
不知哪天消失了,再也没人见过他。
「渡劫失败,渡劫失败……」我父亲看着疯癫的哥哥,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
他变成了凡人,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可他疯了。
一个疯子怎么能继承白玉京呢?
「他一定是在人间吃了很大的苦。不过回来以后,好好养着,十年,二十年,总会好起来的。」我捧着茶,淡淡道。
「我还有几个十年二十年……」父亲看上去萧索。
他本来想把掌门之位传给哥哥,自己能闭关修炼。
眼看就要熬出头,却功亏一篑。
那之后,我替哥哥执掌了戒律堂,分担了父亲的一部分事务。
然后越来越多。
父亲有天把我叫去:「山上有人举荐你来做我的继承人,你怎么看。」
「我无意于此。」
「你真无此意?」
「诶……可惜你无意于此,而且还是个是个女子。」父亲叹了口气。
「父亲你明明还有很多孩子。」
「他们不行,只有你了!」
父亲一再哀求,最后我同意了。
「你修为虽高,可也只是个女子,我也怕你以后没有依靠啊!」父亲感叹!
「父亲怎知我只是个女子?父亲怎知我没有依靠?」
他一愣。
直勾勾看着我背后走出来的那个人影。
那人比我高半头,通身贵公子打扮,锦衣玉袍,头戴银冠。
父亲猛地站了起来:「这是、这是……」
「他是我的男相。」
我们长着同样的脸,只是他是男相,鼻梁更高,线条更冷硬。
黑暗中走出越来越多的「我」。
男,女,老,幼。
他们有的是剑侠。
有的是书生。
有的是贵妇。
有的是帝王。
有的是尼姑。
……
我在仙山上,终日画画,不染尘埃。
他们在红尘里,煎熬人寿。
父亲不可思议:「你已步入化神期。」
「不错。我已经是化神了。」
对于化神高手来说,肉体凡胎根本不重要,他们常化出分身在人间历劫,也可以随意更改外貌。
皮相仅仅是皮相。
修道修的是心。
我父亲叹为观止:「我从来没见过一个人有这么多分身还没有发疯的……」
「我即众生,百相皆我。」我抬头。
三千具分身一齐抬头。
「不重要了,不重要了……」我父亲喃喃,「这样我也就放心了。我也是时候闭关了。」
半月后,我在我三千具分身的拱卫下,继任了白玉京。
从此以后,再也没有木讷呆愣的白玉京大小姐风凰。
只有白玉京新城主,修真界的传奇天才风凰。
白玉京上下起先很惊恐。
后来发现我当掌门和别人当掌门也没什么两样。
而且我是女子,不挥霍,不多欲,甚至好像没有那么强。
只不过多教了师妹些法术,允许她们在金宫出入,允许她们不用在二十岁嫁人,可以像男弟子一样修炼到四十岁再下山……仅此而已。
山上这才恢复了平静。
只有一些凶兽蛰伏在平静中,蠢蠢欲动。
这天夜里,后娇然推开了我的房门。
后娇然掌着灯挑起床帘时,床上只我一人。
「你来做什么?」我挑挑眉。
她垂着眼,钻进被子里,和我紧贴在一起。
「你总是喜欢选最强的男人吗?」我嗤笑。
「我没有你的身份地位,只有一副好皮相。」她坐起来,抱着我。
「可惜,我不是男人。」我眼睛也不眨一下。
「你可以是。你也已经是了。」她勾着我的衣领,贴着我的耳垂道。
她撩起了我的长发,在我唇上印上一吻。
后娇然跟女人争抢,争抢的不过是男人的恩宠,那是朝三暮四,转手成空的东西。
只有跟男人争抢,得到的才是切切实实的权力地位,有了这些,我就是男人。
那句「你可以是」,也不算说错。
我们春风一度。
第二日,她慵懒躺在我的床上:「师姐,你要小心风奕。」
「我知道。」
我捡起地上皱了的红衣,披在了身上。
没过几日,风奕他就堂堂正正给我下了战书。
他一个元婴期的修士,我都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自信。
我到凤凰台的时候,风奕白衣仗剑,衣袂翻飞。
「你杀了凌星洲。」
「他不该死吗?」我歪了下脑袋。
「你还逼疯了你的哥哥。」
「他又不该死吗?他为了一己之私,葬送鹊镇多少人命。没有把他送上轮回台,才是我最大的过失。」
我凑近他,直视着他平静的双眼:
「你还不如说直接说你看我不顺眼呢!你看不顺眼我,也看不顺眼我是个女人。」
我们之间没有激战,我还是一招制敌。
我把风奕变成了一个女人
「我输了。」她垂眸,眉间红印,恍若神妃仙子 说话却依旧是温柔。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俩就下山历劫去吧,不破分别心,就永远找不回自己的本体!」
我收拾完风奕,眼神一扫,扫过众弟子:「还有谁,想试试我的剑吗?」
整个白玉京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
「那都散了吧。」
我举着酒壶,喝酒大笑,在白玉京里走得飘飘欲仙,没有人再多说一句。
——是的,我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听见过一句说我风凰不好的坏话。
一句都没有。
我教了很多师妹法术,拔擢她们当四堂执事,她们收了更多的女弟子。
其中后娇然升的最快。
她还总喜欢半夜来找我。
我给了她个副城主当当,毕竟,师门上下,也只剩下她是我唯一的同门了。
后娇然对依附然的兴趣是我永远不能理解的。
我本以为,我给了她梦寐以求的权柄,她就会停下。
然而她白天忠心耿耿,晚上依旧来找我。
「你一辈子都要这样交换名利吗?」
「你靠杀人,我靠依附,有什么两样?偏就你高贵?」她咬我的肩膀。
我一愣:「这倒也是。」
若她只把依附于人当做目的,那自然是落了下乘。
但要是依附本身只是往上爬的手段呢?
色相是刮骨钢刀,我也中毒不浅。
我盯着她的眼睛:「后娇然,我是你侍奉过的人当中,出手最阔绰的人了。在你恨我入骨之时,我就给了你一方屋檐可以挡风遮雨,从来没问你收过回报。现在,我甚至把副掌门之位也给你了。」
「我知道。」后娇然懒懒地坐在床边,「我从前总以为靠上大树,觅一夫郎,从此便能高枕无忧。只是那些甜言蜜语的男人只捡好的说:我会娶你的,你做了我的夫人便有享不尽的天才地宝,有了好男人大家才不会看轻你……他们从不说:那么代价呢?」
她低头:「我念你的好。」
「可我已经没有什么再可以给你了。」
她身子一僵,随即搂上了我的脖子:「谁说的?与你一起,我功力涨得很快。」
我:……
我没有拒绝。
毕竟我对师妹们总是很宽容的,予求予取。
她修为一日千里,很快突破了化神。
我为她举办了盛大的宴会,她却化作男相。
可怜的孩子。
我想他需要很多很多,才能填满当初一无所有的自尊。
于是我化作了帝王男相,接受了他。
我对他,总是比对别人多几分耐心。
后娇然再也不肯以本体示人。
他把自己变成了个清秀文雅的少年陪伴在我身侧。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我的道侣。
我起先以为那是他小小的虚荣心。
可我历劫百年,他丢掉白玉京上的一切陪我下了山。
我突破大乘时,他闯进结界替我挨了天雷,差点死去。
我睁眼就是她喜极而泣的脸,这才后知后觉大事不妙。
——他若是为了权势,他又为什么要搭上自己?
回宗门的那天,我第一次拒绝了他踏入晴天境的请求。
「后娇然,你也快要遇到自己的劫数,刚好北方魔族蠢蠢欲动,我需要你去坐镇北方。」
「你怎么不去?」后娇然问。
「我要保护白玉京。」
「你下山四十年,我从来不见你担心宗门。」他看了眼背后门庭若市的晴天境,突然冷下了脸,「风凰,你是不是背着我有新欢了?」
我心头一惊:「这就是你的执念……」
他突然拔剑冲我砍来:「说话!」
我长指接住了她的剑:「后娇然,你想要的,在我这里求不来。」
那把剑掉在地上。
它的名字叫青萝。
那天后娇然哭了,我已经上百年没有看见他如此哀怨的眼泪。
他走的时候说:「风凰,你想要的,你都得到了。我向来不服你。所以我想要的,我也要得到。」
戒律堂掌事跟我说:「城主,副城主为情所困,怕是要反。」
「他是我师妹。」我淡淡道,「虽然化作了男相,但她内心深处是个女人,一直都是个女人,这是她与我不同的地方。」
「女人哪怕再危险,也不过是想:我要被他怎样。不像男人,他们会想,我要。」
「所以,她不会害我。」
我虽然这么说,但我知道,她是我的劫。
我修炼到大乘,我还不知道自己的命吗?
天命人运,俱在我一念之间。
我拈着念珠低头。
我虽然没有回答她,但我也没有告诉她,除了她,我从没有侍奉过谁,迁就过谁,纵容过谁。从前没有,今后也不会有。
我同样没有告诉她,我要念多少经,才能摁下心里这些风起云涌的念头。
后娇然的不服用一种我意想不到的方式摆在我面前。
——没过多久,魔尊踏破北宁关,后娇然被俘。
魔尊不算个厉害角色。
后娇然弄不死我,于是他要弄死他自己。
我赶到的那天,魔尊站在城墙上:「风凰,你终于来啦!」
「你有事吗?」我平静地问。
「没什么事,就是我算了一卦,说天魔是你。操,天魔为什么是你?你不是仙尊吗?老子不服!我想试试,杀多少人,才能让贼老天认我是天魔!」
「杀人不过头点地,简单得很,算什么魔?」
「你说得对。所以你选吧——这是你的小情儿~」魔尊拍了拍跪着的后娇然,然后一指城中万民,「这里是北宁关的千万百姓。你选哪个得活?」
「你是问我要杀一人,活千万人;还是死千万人,活一人?好问题。你总算有了几分魔尊的样子。」
「多谢夸奖!你选吧。」他拄着剑,披风咧咧作响。
「你为什么觉得后娇然的性命,抵得上千万人的性命呢?」
后娇然猛地抬起头来,面色惨白。
「纵然我对他有什么……」我直视着他的双眼,「杀妻证道,也刚好全了我的修仙路。」
魔尊一愣,却是哈哈大笑:「风凰,你好厉害啊!怪不得仙魔两道的人听见你的名字都闻风丧胆,你果然冷血无情。我可做不到对我的侍妾这么残忍,好,好,这把剑交给你!」
他倒转剑柄,把天魔剑递给我:「你亲手表演一个痛杀后娇然,我就放了天下百姓,回我的魔域去!」
「这有何难。」我落下云霄,接过他的剑,「果然好剑。」
后娇然的眼睛好红,像是流了血。
「我堂堂仙尊,这样斩杀一个低阶修者,未免胜之不武。」我除掉了他身上的束缚,「起来,我们堂堂正正比一场。」
话音刚落,眼前一道青光闪过,我只觉得胸口一痛。
后娇然跟往常一样倚在我怀里,但这次,他手中有剑。
「风凰,我不做你的垫脚石!我也不要你成仙!」他恨恨道。
我缓缓抬眼,冲他温柔笑道:「……可惜,天不遂你愿。」
随着我笑意加深,我的身躯从心脏的位置裂开。
伤口之处,崩裂出璀璨的金光。
「我成了!」我仰天大笑。
「我成了!」我口中喷吐出万千纯净璀璨的光华。
「我成了!」当我喊到第三遍,我的肉体化作齑粉,我的意识却化作清风明月,越飘越高。
魔尊杀我,我为苍生一死,这是我的机缘。
而当后娇然拔剑杀我,我在人间最后一丝情债,业已还清了。
我从人间过,不结因果,红尘留不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