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到达以往与砂漏所碰面的店时,天空中传来一声炸雷。
因为是突如其来的雷声,而且不知为何异常响亮,我被吓了一跳,继而便感觉到了雨水打在身上的感觉。
果然是不出所料的暴雨,我赶紧拉开店门钻了进去,以免继续在这里被雨水淹没。
“好险。”
我看着窗外声势浩大的暴雨松了口气,好歹是在我进入店里之后才下下来,否则自己难免会被淋个透心凉。
我环顾了一下店内,迅速的找到了砂漏的位置,径直走过去,坐在他的对面。
“运气不错。”我故作轻松的看着窗外的雨,以此来作为开场白。
“怎么。没带伞?”
砂漏面色平静的说道,只有语气中透露出一丝疑问。
“没带。”我回答道,在桌子上放着一把折叠的好好的折伞,伞面看上去相当干净,而且折叠的手法也十分专业,给我一种像是新买的错觉。
“好吧。”他笑了笑:“其实我出门时看了天气预报,所以。”
砂漏的目光也转到了桌面上的折伞。
“我犹豫过要不要给你发消息。”
“我倒是无所谓啦。”
我回答道:“反正最后决定要不要出来的是我自己。”
“你看上去有些烦躁?”
“啊?”
我有些惊讶于他的敏锐,但又有些担心是否只是因为自己将心情写在了脸上,因此显得嘴硬:“何以见得?”
“那就是心情不错?”
砂漏似乎并没有任何辩论的意思,果断改口。
“不,我确实心情有些郁闷。”
“什么原因呢?”
“写不出来。”
我有些泄气的说道:“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这样,不写的时候到是思维活络,一开始动笔就什么都写不出来。”
“要不试着放松一下?写不出来就不写嘛。”
“毕竟是工作嘛,我又不是什么很厉害的作家,就一个十八线扑街写手,还指着吃点全勤呢。”
“好吧,我是不太了解啦,毕竟要我写我也写不了什么东西。不过工作确实有烦心的时候。”
“任何工作都会有吧。”我不知怎么回想起曾经的工作,忍不住叹了口气,附和道。
“说起来,你们那个体验馆……”
“怎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好闲啊。”我有些羡慕的说道。
“因为最近确实没什么事情。”砂漏回答道。
“可是,像这样在店里工作的话,不是应该长期都待在店里面么?”我仍旧有些疑惑,虽然说砂漏或许并不是服务生吧,不过什么店员可以放着店子不管到处在外面闲逛会网友的啊?
“那家店不会是你家开的吧。”我半开玩笑似的说道。
“呃……”
“哈?不会被我说中了?”
“那倒不是。”砂漏罕见的露出了有点尴尬的表情,回答道:“准确的说,我只能算作是那家店里的临时店员,并不算是我的主职工作。”
“是这样么……”
我点点头,没再追问下去。
“还是不谈这些了,难得今天气氛这么好,就不聊工作这种听着就扫兴的事情。”砂漏笑着说道:“或许,你是喜欢跟别人谈论工作的类型?”
“我?算了吧。”
我摇摇头,稍微靠着椅背,窗外雷声大作,暴雨倾盆,这场景着实算不得是什么好气氛。
虽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算是喜欢下雨的类型,一个人待在家里的时候,听着屋子外面的雨声,总有一种静谧安心的感觉。
但今天窗外的暴雨可和安心一点儿也沾不上边,尤其是几乎不间断的雷声,听得令人咋舌,要是放在古代,保不准就会流传出雷公愤怒的传说,万一再撞上某个“幸运儿”……
想到这里,我有些恶趣味的勾起嘴角。
“要是这么一直下下去,我这把伞是派不上用场了。”
“所以我没有带伞。是不是很有先见之明?”
在印象中,这样的暴雨一般不会下很长时间,到是中雨或者小雨说不定会不间断的下很久。
“暴雨的确不会下很久。”砂漏回答道:“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它可能会变小,而且可能性很大。”
“啧……”
“没事,反正我家不远。”我回答道,原本看着这天气我就已经做好了淋雨的准备,再说回家这一路上还是有相当多的屋檐,一栋栋的现代建筑为我提供了相当多可供一边避雨一边回家的道路。
我们就这样东拉西扯的说着各种各样的话题,多数都是没什么营养的东西,虽说如此,到是天南地北的什么东西都可以聊,这种感觉有种多此一举的奇妙感,因为我们至今也没有任何想要互通真名的想法,聊天也和使用网络设备线上闲聊没什么区别。
因此,所谓线下的会面才会让我有种“多此一举”的感觉。
不过实际上,面对面的交流相比起网络上的交谈还是会产生一些拘束感,因此……我不知道砂漏会不会和我有相同的感觉,至少我在和他面对面交谈的时候,会选择性的略过很多只有在网络上才会开口谈论的话题。
“做梦吗?”
砂漏苦笑着摇了摇头:“我是属于完全记不住梦的那一类人啦,基本上做过的梦在醒来之后两三分钟的时间里就会全部忘掉,所以我一直到现在都没有记住过任何稍微深刻一点的梦境呢。”
“我也只是偶尔才会记住一两个印象十分深刻的梦。不过令我在意的事情并不是梦境本身,而是做完梦之后醒来时留在身体上的残留感。”
“像是做了个好梦醒来的时候会觉得很开心,做了噩梦时醒来则会觉得心慌什么的。”
“这一点在医学上面已经有了相当多的解释,很多梦境尤其是噩梦是因为入睡的姿势不对导致的。”沙漏回答道。
“可是,那些感受又是怎么一回事呢?说真的,有时候我都会诧异自己怎么会生出那样的感受,实在是太奇怪了。”
“怎么个奇怪法?”
“你想啊,做梦,也算是自己所经历的事情对吧?可是醒来之后呢?自己的主观感受却是完全没有做过那些事情,也就是说,会觉得自己所感受到的东西和自己毫不相关,可是为什么会有这样毫不相关的感觉呢?如果说梦境对于我们自身来说是‘真实’发生的,那么为何梦境所残留下来的感受却会给我们一种虚妄感?”
我如是询问道,其实也并非是为了向我面前的这个人寻求答案,只是顺势便将这个问题问出来了。
要问为什么的话,大概是因为刚刚在谈论梦境的时候,我不由自主的又回想起了今天早晨时做的那个噩梦吧?
准确的说是,那个噩梦所留给我的感受,但是噩梦本身我却已经遗忘了。
“唔……”
砂漏听了我的问题,摆出一副沉思的表情。
“这我还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你。”
“没事,我自己也不是想要得到回答才问你。”
“这么说来,你是情感派?”
“什么玩意儿?”
“噢,没什么,算是我个人的一种小癖好吧。”砂漏解释道:“我和其它人交流之后,会按照习惯将它们归类,听起来像是给物品做规划什么的。”
“哦……然后呢?”我饶有兴趣的看着它:“不会是你觉得性格类似的放一派,在归类之后就可以坦然的用他们所喜欢的交流模式了吧?”
“怎么搞得好像我是个机器人似的。”砂漏似乎有些嗔怪。
“聊天技巧嘛。”我倒是对这种事情毫不在意,因为在我看来,人与人的交往不过就是这么回事罢了,当你判断对方是你值得交往的对象时,哪怕是聊天的时候也会不自觉的带上些许技巧,比如在知道对方对哪些话题感兴趣之后,便会在聊天时不自觉的往那些话题上靠拢。
“说是聊天技巧倒也不算错。”砂漏回答道:“只不过,我并不是一个擅长聊天的人,所以才会需要用到这种东西。”
我无声的咧了咧嘴,在我心目中,砂漏明明就属于非常擅长聊天的类型,要是他都是属于不擅长聊天的话,那我就是哑巴。
“不过,情感派啊,是说我情感丰富?”我不经意的问道。
“因为我觉得你似乎是注重感受的人,就好像去做一件事情,更多的是注重那件事情的过程,而非结果。”
“感受的确很重要啊。我们做的很多事情,不就是依靠着过程中反馈给你的感受去完成的么,而且,如果能够取得一个好的结果,也会有一个好的感受反馈啊,这也并不冲突。”
“这倒是,那么,你是完美主义者吗?”
“完美主义?你看我像吗?”
我故作夸张的说道,对方则是抿了抿嘴。
“话说,你今天怎么尽是问些这样的问题?”
今天和砂漏的聊天,一多半都是围绕着我发生的,好像他今天对我格外感兴趣似的。
“是吗?我没有注意到这些。”砂漏笑了笑,回答道。
“我可不是什么完美主义。”
虽然不太喜欢别人对自己刨根问底,但我还是这样回答道:“真要说的话,我是旁观主义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