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梅瑛连眉头都不皱一下,甚至还用那种心平气和的语调又问了一遍,“身体还好吗?”
周念梅咬牙切齿地无法控制自己心中的怒气,“好?下作的梅家!感情你无涯仙尊不行,只能用这种手段洞房,呵,我算是知道了,什么名门正派无极门仙尊,呸!”
梅瑛对周念梅的问题无言以对,他只是用一种略平淡的语调继续说下去,“周姑娘,虽然药不是我下的........这门亲事,全是家中族老决定,我一直不同意,但事关生死,由不得我任性,总之是我对不住你。我可对天发誓,当下所说属实,如有一字虚言,仙途自此断绝,修行再无寸进。”
周念梅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梅瑛真狠,对自己也敢发这样的毒誓。刚刚一巴掌让她气散了一点,又坐回椅子里,努力把丢到的理智捡回来,“你说,我听着。”
梅瑛想了片刻,将所有和盘托出。
梅瑛出生后天象有异,满月时查出天生剑心,立刻被安排在靠近家主庭院的冲云院里,同主脉子弟一起排序,修行所需全由主脉供给,七岁时无极门路过选弟子在梅家歇脚,梅瑛只看了几眼,就学会了无极门亲信弟子才会传授的无极太素剑法,这消息传到早就宣布要找一个天生剑心的弟子来继承自己衣钵的庆春老祖耳朵里,立刻大喜过望,亲自上门收了梅瑛做弟子,还在收徒大典上撂下狠话,梅瑛就是他此生最后一个弟子。
梅瑛果然是不世出的剑道天才,十二岁练气圆满,结丹天象苍龙图腾更是震惊众人,正在他准备冲击结丹圆满之时,庆春老祖发现,梅瑛从藏经阁挑选的修行心法居然有个极大的破绽。
这本修行心法令梅瑛越来越向纯阳体质靠近,许多晋阶的门槛于他将会越来越容易,如此对他自是天大的好处,若是修炼口诀,他的纯阳之气将会越来越盛,直至无限靠近纯阳之体。
人分男女,身有阴阳,纯阳之体五行均衡,于修行大有裨益。但无限靠近,也就永远不是,只差那么一点,就是天才跟普通人的区别。修行到后来,从三月一次的头疼欲裂,到每隔十日,就会感到大脑里有无数钢针在刺一样,越来越激烈,到最后简直要用浑身的力气来抵抗这种疼痛。
周念梅一边听,一边暗想,怪不得梅瑛不于他人亲近,要是像自己这样拈轻怕重,喜好玩乐的人痛苦如此,还不如散去功法重新挑选修行心法。
梅瑛继续用那种毫无起伏地声音讲述像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情。
这种痛苦仅仅是一个开始,医仙谷的素手仙医告诉他,在不久之后,因为太过痛苦,大脑会因为不堪忍受这样的折磨,产生欺骗的想法,反应慢慢迟钝,最后的结果是再也拿不起寒玉。
一个剑修,连自己的本命宝剑都无法握住,这是多么的可悲。
但若不修炼,他的修炼速度就不会那么快。甚至有可能终身困于元婴初期,无法化神……
好在庆春老祖天人感应之下,看到了一线生机,需寻找到一名修行冰肌玉骨心法的女子作为炉鼎,此女子名中有梅,小族出身,与其欢好,将初精中的先天阳气散去,失去元阳之后便是混沌体,修行更可一日千里。
就是那么巧,周咏梅在那时出现了。名中有梅,小族出身,实力低微,改修冰肌玉骨心法也方便。
而梅瑛经不住家人和师尊再三劝阻,就算再不忍对陌生的、无辜的女孩子做这样的事,也只能从命。不过在他的强力反对下,一顶小轿纳个炉鼎变成了侍妾的结契大典。
他要活着,他不能死,梅家需要他,庆春老祖为了他已经抢夺了太多天财地宝,得罪了无极门的其他老祖,所以......宁可伤害别人,也必须做这件事情。
这个姑娘虽然无辜,可是没有办法,只能这样。
可她死了,在结契大典前,在众人面前,被谢云和打落悬崖。
如果没有希望,人也不会有所期盼。但眼睁睁地看着唯一的希望从自己手中流走,梅瑛心中真的恨过。
但,梅瑛此刻心中仍是平静,他对周念梅说,“谢云和此前找过我几次,说是周念梅出现的蹊跷,劝我暂缓结契。我知他是好意,可我怎么也等不得了。”
周咏梅死后,梅瑛松了一口气,他不会为自己的选择而找借口,错了就是错了,但当时即便知道是错了,也只能这么走下去。
因为别无选择。
但谢云和,以龟毛和臭美出名的云和真君,想起他拿着一把折扇,高冠鹤氅,翩翩自云上而来,多次在自己面前炫耀被评为东洲区第一美男子,括号连续三十六年最佳着装奖,近十年最想结道侣首选第二名括号完,梅瑛就觉得是他为数不多的开怀时刻。
周念梅想起被按在寒潭里冰冷刺骨的时刻,低声说,“所以你杀了谢云和?”
“没有。”
周念梅只说了四个字,“我不相信。”
“我没有骗你的必要。”梅瑛说,“我在咏梅死后,在她的洞府发现了一些事,很古怪,当时师兄弟们打着要为咏梅报仇的旗号,准备给谢云和一个教训,我不好明说,只得告诉他们我要自己动手,可就算我的寒玉架在他的脖子上,谢云和也不承认他做了什么,就在我想要进一步问他的时候,他拆了一张千里遁地符,消失了。”
周念梅冷笑了一声,“撒谎。”
梅瑛用表情告诉她,他不屑于此,他愿意承担所有的一切后果,而不是用谎言和欺骗一个被迫纠缠进来的无辜者,这是骄傲,也是自负。
“我可以随便编个理由糊弄你,甚至我不认账也没有关系,可事实就是这样。我们已经被绑在了一起,我没有必要再骗你什么。”
周念梅随手抄起一旁的茶杯,向梅瑛泼去,这水刚才换过,烫得很,梅瑛偏头躲了一下,但仍是撒了一点在脖子上,马上皮肤就泛红了。
周念梅有点后悔了,可是想到所发生的一切,马上心肠又硬了起来。
亏她还想着,见了梅瑛告诉他,自己是谢云和,不知怎么夺舍了这个可怜的姑娘,还盼着能一起想想办法,好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去。
可是!没等说话,梅瑛就上来把她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