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瑛居然没有觉得周念梅说的有什么不对,他只是深深地看了周念梅几眼,强抑制住想要将跟前的人拥入怀中的冲动,转身离开了。
周念梅直到戌时的时候才重新看到梅瑛,居然是回来陪她用晚膳。
但周念梅已经吃过了。
虽然心情很糟糕,但是身体是不能虐待的,不吃不喝绝食有什么用?只有筑基了才算是扒到了一点仙途的边,炼气五阶的周念梅不过比没修炼的人身体更加强壮一些,梅瑛的配给还是梅家顶尖的那一批,碧水蛮猪的排骨十银一根,露谷风牛老肉三十银一斤,新肉五十银一斤,听起来不多,几样菜蔬是冰泉水养出来的,就连米都是十五银一壶的洪山产,这么一顿吃掉了原身在周家三分之一的月例。因此哪怕食难下咽,周念梅依旧吃了一碗饭下去。
梅瑛也没有强求,让服侍的人都退下后,踱步过来,在书架上拿了本书,自顾自的看起来。
夜深了,梅瑛就将自己的房间让给周念梅,在客房安置了。
昨晚周念梅没有睡好,今晚更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后来不知怎么迷迷糊糊睡着了,觉得非常平静和放松,一觉睡得格外香,如果她不是朦朦胧胧借着月色看到旁边有了个人,大概是可以睡到天亮的。现在她睡到一半直接给吓醒了,抓紧了身上的锦被,这动静足以吵醒身边的人,梅瑛在一秒钟之内就恢复了清醒。
好一会儿,周念梅才冷笑着说,“你到底想干什么,梅仙尊?我一个弱女子,又无权无势的,你想对我做什么,何必这么假装清白?半夜爬床,也不怕丢人,”说着就将睡时穿的素绫中衣扣子依次解开仍在地上,露出月白色肚兜下裹着的两团浑圆,“没得让我觉得恶心,我只当被狗啃了一口,你快着些。”
梅瑛依然记得那触手温软的感觉和在手中随意摆弄变化的模样,回想着眼前女子情动之时潮红面色,含情目中似乎要溢出的泪意,不免神魂一荡。可男女欢好,若不是心甘情愿,一方又是这样的备受侮辱模样,何来兴趣?
“我,”梅瑛微蹙着眉,将周念梅的衣襟轻轻拢住了,四处打量了一下环境,也觉得奇怪,“是真的,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这不是客房,我怎么会在这里?”
这句话换别人说,周念梅指不定不信,但是梅瑛坦然的态度和语气,让她也不禁怀疑道:“你该不会是认错房间了吧?”
他摇了摇头:“不可能,我睡前曾将一本太上感应经放在枕边。”
“那怎么回事?总不可能有人故意把我们搬到一起吧?”
“也不大可能。”他的视线落到了一旁,“我先回去,你把门锁上。”
等到他离开,周念梅才猛然捶着床边说,“又被糊弄了!他哪里还用老老实实躺下睡觉?筑基之后都是打坐调息!”
第二天一大早,周念梅和梅瑛两个人坐在同一张床,面对面,谁也没说话。
周念梅抢先说,“梅仙尊,在你的境界,应该不需要睡觉修养精神了吧?”
梅瑛没有想到她会这么问,愣了愣,随即点头应是:“师尊给了我十几幅安神的汤药,又将我压制在筑基十层圆满,告诉我说未......双修前,不宜修行。”
“先是你莫名其妙到我那儿,然后是我莫名其妙到你这儿?”周念梅失笑,“我宁可相信是你在搞鬼,半夜把我弄到这里来的,就是为了让我相信你的鬼话!”
梅瑛微微颔首:“你怀疑得很合理,如果是我,我也会那么猜,但是并非是我从中作梗。”
他其实比周念梅还要觉得此事蹊跷,如果说他进了周念梅的房间,她没有发现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可是如果周念梅进了他的房间他却没有发现,却很不正常。
他的警惕心绝没有那么弱,可是偏偏就是这样发生了。
半个时辰前他醒过来的时候,怀里就搂着她,周念梅充满馨香的发丝微凉缠绕在他的发间,两个人相依偎着睡得正香。
这事儿实在邪乎得紧。
更邪乎的是,马管事声称那个被安排了提前在房间点燃情思缠,还是从小跟着梅瑛的小厮—清月说,家主房里的芳若姑姑让他帮忙,他只好把这件事又转交给了同样是服侍梅瑛的清风。
但清风失踪了。
最后一个见到清风的是梅瑛庭院外侧门的守卫梅四。
他说梅家宅院占地很广,所以有一个正门,两个侧门和许许多多的小门。
正门只为宾客和长辈们进出,上次还是庆春老祖亲自驾临,梅家主特意率领上上下下上百号梅家人,恭恭敬敬地大开正门跪迎。
侧门是年轻的小主子们进出,按说区区一个妾室,随便什么小门就行,可周念梅的轿子是梅家主特许的,方能从侧门进去。
小门多是开在各个庭院不起眼的角落里,仆役们方便走动。
可那天的清风,没有从往常的小门出去,大摇大摆地想要从小主子们的侧门出去,梅四见了好意劝他,主子有主子的规矩,仆役们有仆役们的规矩,随便坏了规矩,清风是要吃苦头的。
但梅四没有想到,清风当时看起来不同寻常,眼睛发亮的可怕,瞳孔缩小成了一个圆点,头上一直呼呼地冒汗,穿的也不是平时的小厮衣服,像是瑛少爷的旧衣,连腰上系着的也是僭越的青色玉环,见到梅四拦住他,清风的嘴裂开到了极限,露出寒森森的一口白牙,阴恻恻地说,“我这是替瑛少爷出门办事,梅老四,你敢拦我,要是误了瑛少爷的大事,你几条命都不够死的。”
梅四心想,别看平日里梅四哥梅四哥叫的挺响亮,真碰上了事,人家不客气地叫一句梅老四,自己也没有什么话讲。见梅四还在犹豫,清风脸上露出一个古怪的笑,“你若是不信,大不了快去问问是不是瑛少爷的吩咐。只不过,里头正在办婚事,凡不是你能去的地界,你碰了上去,被人打骂了回来,还得说你是可够没眼色的东西。趁早的,让我出去,以后有你的好处。”
话说成这样,梅四也只好怏怏地放清风肆无忌惮地大笑着从侧门出去了。
可他却再也没有回来。
周念梅忍不住对梅瑛说,“看来这个清风是已经遭了不测。”
梅瑛轻声对马管事说,“马叔,从我的分例中拿出一些来,给清风的家人送去,是我拖累了他。”
周念梅侧过身去,能为一个从小跟着他,我不杀伯仁,伯仁却为我而死的小厮略有几分伤感,梅瑛比她想象的更加温和。
而心软的人,总是让人更好接受一点。
三天后,清风的尸体出现在离梅家不远的一个小池子里。
死因是溺水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