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退下吧。”
“病患的家属在外面，李护士，你跟张护士迎一下，我现在开始对病患进行诊疗开导。”
陈医生推了推戴在鼻脊上的半透明眼眶。
光芒照下，年纪三十有余的中年男子露出高超的职业素养。
李护士看到陈医生胸有成竹，顿时心安下来。
不得不说，林患者十分麻烦，可只要交给陈医生，多少可以有处理法子。
“那就交给您了，陈医生。”
李护士率着张护士快速退下，将病房的大门半敞着，没有完全合拢，以免病人与陈医生出事。
“前辈，前辈，我们现在去哪儿啊，是不是要去看患者家属？”
张护士小声在李护士耳畔倾诉，带着一丝兴奋感。
“是啊，本来陈医师按照流程先会见家属，说明病患近日来情况，然后再安排他们见面。”
“现在病患突然醒了，肯定得先以安慰病患为主。”
“话说回来了，病患之前长时间处于睡眠，怎么醒来有些不一样啊。”
“这好像跟你形容的...”
按照李护士的形容，病人要么是成仙了大呼小叫的疯子，要么是躲避某人的胆小鬼。
的确与之无法匹配。
李护士柳眉紧蹙，舒缓不开，阴郁的情绪压抑在胸膛，始终让她无法忘却少年刚刚那抹嗜血目光。
“别问了。”
“病患的情况不稳定，精神变幻再正常不过了，姿势这次连我都没想到，我相信陈医生没问题的。”
李护士说完这句自己不信的谎言，便陷入了沉默。
她带着张护士快速掠过安静冗长的病号长廊。
长廊十分安静。
拐角的尽头有一扇窗户撒进阳光，病号的房门大部分死关着。
透过门前小窗，可以看到各式各样蓝白条纹的病人。
他们有者安详宁静，闭眸休憩。
有者胡言乱语，望着天空发呆。
甚者做着奇怪动作，讲述常人无法理解的东西。
有时李护士觉得他们疯了，有时又觉得他们是清醒的。
他们看到的世界与大家不同，所有人都误会了他们。
包括自己。
当众人清醒的时候，你独自沉醉，你就是异类。
当众人沉醉的时候，你独自清醒，你就是另类。
所以...少年现在究竟是清醒，还是迷醉的呢。
走神的时间，俩人跨过了沉闷的长廊，来到家属跟前。
不长的蓝色塑料长椅上，坐着两个女人，一大一小。
大龄的女人乍看三十来岁，仔细观摩，能觉察对方眼角深沉的鱼尾纹。
那是精致保养难以遮掩的岁月痕迹。
“您好，我是负责照顾您儿子的护士，我姓李，您应该...以前见过我，不知道您还记得我...”
中年女人轻轻扫过李护士，微微点头，露出了和蔼可亲的笑容。
“记得，记得，李护士对不对。”
“我知道你的，我儿子这么多年一直麻烦你了，希望你不要讨厌我儿子，他那样...是情非得已，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中年女人说到一半，露出苦涩又无奈的笑容。
这不是李护士第一次看，可每次都觉得无比悲哀与惋惜。
试问那个做母亲的，愿意看到含辛茹苦培养出来的儿子，染上这等无法阻止的疯狂呢。
“对了，李护士，我儿子是不是又开始了，刚刚陈医生突然就离开了，我很担心他，能不能...给我们透露一下。”
中年女人情不自禁握住了旁边少女的手。
清秀少女倏然浑身一紧，这才觉察陈医生走的理由。
张护士藏在李护士背后，没有言语，视线一下子就被那少女的五官与容貌牢牢抓住。
少女实在是太漂亮了！
二八青春，正值一个少女的黄金年纪。
肌肤姣好胜过白雪，鼻梁精致又挺拔。
最让人春心荡漾的，是少女那对圆润饱满的目光，炯炯有神。
俗话说得好，眼睛是一个人心灵的窗户。
透过少女的眼睛，仿若能看到二月纷飞的满山桃花，粉嫩动人。
张护士看得差点出了神，赶忙收回目光，又悄无声息打量了一番俩女。
俩女的确不像母女。
虽然她们都有异于常人的精致感，但相较中年女人，少女的美天然纯粹，不加人工修饰。
“请您放心，林患者的病情没有加重，相反，他的苏醒没有大吵大闹，表现得十分平静正常。”
李护士没有撒谎，这的确是俩人亲眼所见。
俩女的眼底闪过一抹惊愕，似是不相信。
“林女士，我说的是真的，如果不信，我旁边小张可以佐证。”
“对不对，小张。”
“啊，是是是！”
“是真的，阿姨，我们都看到了。”
“本来我准备绑住他了，结果他突然就坐起来了，吓我一跳呢！”李护士连忙戳了一下张护士的腰脊。
张护士吃疼一下，觉察到太紧张说错话了，一下低头闭上嘴。
口无遮拦，是刚做这行常犯的错误。
好在俩女没有朝心里去。
她们得到这个消息，露出了难得笑容，尤其中年女人，眼底闪过一抹泪花。
“真的吗！”
“太好了，那太好了啊！”
“我就知道我儿子是最棒的，我就知道我儿子不会放弃我们的。”
中年女人兴奋拉住少女的手，少女眼睛湿润三分，嘴角噙着灿烂笑容。
四女坐在医院的长椅稀松平常聊着天，等待着另外一头的陈医生带来好消息。
李护士照顾病患快四年时间，却是为数不多这么近距离，与详细随对方的家属聊天。
清秀的少女的确是患者女朋友，染上病症前认识的。
俩人打小一块儿长大，传说中的青梅竹马。
父辈曾在的酒局下开过玩笑指腹为婚，有意味不明的娃娃亲。
于是乎，在父母辈儿的有意撮合下，青春懵懂的两人暗生情愫，上高中没多久打得火热，成了羡煞旁人的情侣。
陈医生派了另外一名护士来通知家属，病人的情绪暂时安抚了下来，现在可以来见上一面。
俩女终究是坐不住，快马加鞭朝着305病房赶。
经过长廊，李护士看到俩女的笑容根本压不住，连她都跟着笑了几许。
或许事态真的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咚咚咚。
“陈医生，家属我带来了。”
李护士在礼貌敲了敲门，里面模糊的谈话声戛然而止，然后传来中年男子铿锵有力的回答。
“请进！”
“好了，林患者，接下来你来认识一下，看看你是否还记得你的母亲以及...你青梅竹马的女朋友。”
听到陈医生不经意的对话，俩女的心里那是“咯噔”一下。
从高空顷刻降至地面，差点砸得粉碎成沫。
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失忆了！
“儿子，儿子，你...你怎么了，你还记得妈妈吗？”
中年女人的情绪紧张起来，小心翼翼靠近穿着蓝白条纹衣服的脆弱少年。
少年没有被吓到，盯着陌生的中年女人，有说不出感觉。
十分熟悉。
可少年目光锁定旁边的女孩时，他再也坐不住，突然站了起来，指着漂亮少女止不住发颤。
“你怎么会在这儿？”
“你...是你吗！”
“温魁首，你为什么会在我的现实。”
“大夫，你不是说...那边是我产生的幻想吗，为什么会这样，你们是不是在欺骗我！”
此时此刻，他仿若是被陷阱伤害的巨型野兽，歇斯底里，躁狂不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