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忧心忡忡的。”
“我是害怕查不到，毕竟我要找的人已经...”
“不会，上清宫有数千年历史传承，花名册单独存放，没有损毁，定能查得到。”
“但愿。”
少年拖着略微疲敝的身子，余光落在他的脸颊。
天光收束，乌云汇聚，大雨仿佛即将悄然而至。
俩人沉默行至藏书阁，询问看管长老。
因少女身份特殊，没有遭受阻拦，但也没有多照顾。
“在那边。”
“从上朝下依次罗列大小，想要找谁去找就行。”
“百年一册，找到了记得物归原位，另外...不要损毁。”
守藏史的声音很冰，在静寂的藏书阁里相得益彰。
“你要找哪年的弟子。”
“喂，理我一下啊。”
林清玄没有搭理温雪晴，径直走到存花名册的柜前。
这是具很大很宽的书柜。
他站在面前，犹如面对不可轻易攻破的城墙。
简单扫过一眼，书籍的封皮与书脊呈现浅蓝。
从上朝下依次有陈旧感递减，所以越是存放在上，越是老旧，涉及的年代越是久远。
林清玄不假思索低眸，看向腰间附近书柜。
这里有一行只塞了半边，还有半边空了大片白。
“你要找最新的吗？”
“近百年的？”温雪晴看他拿出最近一本，开始一页一页翻看。
一开始的翻看速度很快，翻了许久，速度慢慢降下来。
温雪晴在一旁盯着，望着少年的侧颜，将小脑袋凑了过去，凭借力量挤出视野。
“你干什么。”
“谁让你不理我，给我看看怎么了，我是来帮忙的。”
“行行行，给你看，给你看。”
少年无奈把身子挪了挪，腾出足够空位。
“哼！”
“这还差不多！”温雪晴会心一笑。
他身上的味道嗅习惯了后不难闻，混杂丹与血腥，是甜猩。
林清玄翻得慢悠，浑浊双眼炯炯有神。
反复扫着每一页的文字，不放过任何的蛛丝马迹。
俩人很快在花名册找到药青衫这。
名字一板一正用难褪的笔墨写在泛白书页的偏下。
笔锋尖锐，惹人醒目。
林清玄微微一喜，看向弟子的信息——药青衫，女性，入宗时间十四年前，于四年前陨落。
那年少女十八。
简单的死生时间信息下，附了一段关于药青衫的简短生平。
药青衫是不擅战斗，对炼药十分擅长的女性弟子。
药青衫在入宗死亡前一年，得到南疆炼药大比的二等。
虽非榜首，依旧算百年难得的炼丹天才。
“切，第二啊。”
“不如我。”
看到这一段，温雪晴不经意骄傲了一把。
林清玄白了她一眼，怎么还有人跟逝者犟劲儿的。
绝了。
“四年前，我来到上清宫，成为玄清上人关门弟子，同样四年前，是药青衫死亡的年岁。”
林清玄捋了捋两者顺序。
一个入门，一个死亡，他与药青衫绝对阴阳两隔，何来认识一说。
“你是奇怪。”
“怎么突然调查她啊”温雪晴在旁看着发呆的少年，心里不是滋味儿。
着手关注逝者，让人毛骨悚然。
不认识？
真的不认识吗。
或者说...
林清玄的脑子蹦出完全不可能的猜想。
漆黑的视野前方，曲折荆棘丛生的道路浮现于脚下。
要是药青衫从一开始认识我呢？
有可能！
药青衫叫我不是林清玄，而是小玄，十分亲昵。
即使是幻想，那也依照心中潜意识顺水而成。
也就是说，四年前，自己认识药青衫，药青衫认识自己。
可不对啊！
册子明确写着，药青衫入宗时间于十四年前，陨落时间十八岁。
除去死去四年，药青衫是八岁左右入上清宫。
自己八岁那会儿，明明还在人间做小乞儿，过着每日难以饱腹的日子。
怎么可能认识药青衫？
等等！
“如果我小时候...就在这里，就在上清宫呢？”
“但是，这可能吗。”
“如果可能，一切就说得通了。”
“我不是四年前入的上清宫，我一直在上清宫！”
林清玄对以往模糊的记忆产生怀疑。
自己以前的确很小，但不至于完全记不住乞讨几年的细节。
另外他对母亲与父亲的记忆也很模糊，隐约能浮现一张脸，可关于他们之后...却怎么都不记得了。
师尊说他拾到自己时，自己的额头流着血，可能是碰巧撞了某物，断了些记忆。
不对。
那些记忆是假的，是被人安插的。
可是...可是为什么呢。
又是谁这么做的呢。
他的脑海里浮现女人的背影，顿时毛骨悚然...如果有谁刻印隐瞒了这段过往，那只能是玄清上人了。
“喂喂喂。”
“你还好吧。”
“我说你啊...！”
“别不理我。”温雪晴将洁白小手朝对方脸颊上下挥舞。
这已经是他第三次走神了。
“抱歉，抱歉。”
“温魁首，你是什么时候入宗的。”
“我？”
“我今年十九，十二年前入上清宫，花费十年时间，心无旁骛，成就金丹，抵达今日成就，怎么样！？”
“厉害，厉害。”
林清玄随意敷衍了一下骄傲的少女，继续追问，“那...你在上清宫这么久，一直是在外宫活动吗。”
“对啊！”
“我的天赋从筑基展露，之前花费八年时间练气筑基，两年时间成就金丹，所以在上清的外宫活动时间最长。”
上清外宫，是涉及上清宫面积最大的弟子活动区域。
平庸的弟子都聚在上清的外宫。
“你以前听过药青衫吗。”
“肯定听过，药青衫师姐不陨落，定会出人头地。”
“那时我们小部分人就在传，药师姐是个炼丹的天才了呢。”
“那...我呢？”林清玄指了指自己。
“温魁首，四年前你有没有关于我的记忆，你认识我吗？”
“你？”
温雪晴诧异盯着满身伤痕的少年。
“你不四年前刚来，我踏入上清宫后没见过你。”
被雪藏了？
突然间，他的脑子里冒出念头。
四年之前的温雪晴无人问津，所以在外宫活动没听过他，但药青衫乃炼丹天才，说不定在内宫认识了自己。
四年前一定发生了什么，让玄清上人藏不住自己，将自己纳入亲传弟子，给了在上清宫活动的名分。
“温魁首，当时有没有关于药青衫的传闻。”
“传闻？”
“对，什么传闻都可以。”
“嘶，嗯...传闻啊...”
温雪晴闭眸思索了片刻，俩人保持沉默，气氛压抑，一股书纸的腐味儿灌入鼻腔。
“那会儿我特别小，关于药师姐的传闻也是道听途说，但你别说，还真有一个非常离谱的传闻。”
“是什么？”
温雪晴滚了滚喉，咽下一口唾沫，因极轻的声音悄然耳语。
“我听说，药师姐那年身体好像出了毛病，修行治不了，从那之后就把自己关在炼丹房，也不知道在炼什么。”
“我一个要好的师姐跟我说，她去了药师姐的炼丹房，很远听到药师姐在丹炉旁癫笑，还说什么这下就能成仙了。”
“嘶~！”
“成仙？”
林清玄眸子微眯，又是成仙，怎么每个人都想成仙。
难道自己在上清宫，就绕不开这个话题了？
“药青衫有不治之症吗。”
“我不知道，那是她的身体，只有她自己知道。”
温雪晴摇了摇头，少女当年没有跟药青衫有太多接触。
林清玄再次低头沉思，谣言与道听途说不可信，但不是不能完全相信。
药青衫当年死相离奇，还找不到凶手，莫非不是他杀，是她在故意以死作为献祭，进行某种仪式？
那么四年前的自己，有没有参加这个仪式呢？
太多的思绪翻飞，可能性无限扩大。
林清玄的脑子有些缓不过来，但还在绞尽脑汁推断一切可能。
温雪晴在旁一言不发，望着他的眉头皱成“川”字，有些担心，于是突然推了他下，打断了他的思绪。
“你想什么呢，愁眉苦脸的。”
“我...没有。”
“不，你有。”
“你从刚刚开始就很奇怪，自言自语，一个人发神，又问我奇奇怪怪的问题，还调查一个死者。”
“你就不能告诉我，我帮你想想。”
林清玄看了一眼温雪晴，保持了沉默。
温雪晴耸了耸肩。
“行呗，不想说就不说，但你可以缓缓。”
林清玄闭眸，深呼了一口气，揉了揉肿大的太阳穴。
“可能你是对的，温魁首，我的确该缓缓了。”
他关闭了厚重的花名册，将其物归原位。
“这就对了嘛，来，赶紧去外面呼吸下新鲜空气。”
“在这儿这么久不动，身体都僵了，活动活动！”
温雪晴扯着林清玄的袖口朝外跑去。
林清玄没有拒绝，脑海里的思绪逐渐被收纳，随着她的脚步轻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