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水澡舒服吗?”
少女依靠在雕栏的门前,脸颊微微绯红,望着里面削瘦的人影,以及不断冒出的白雾。
“还行,没想到温魁首还有澡盆,每日沐浴。”
林清玄困于巨大的木桶内,里面注满了温热的清水。
“这你就不懂了吧,洗澡可以让人舒心的。”
“但温魁首你不是已经踏入筑基期,经历伐骨洗髓,即使一月不洗澡,也不会有一丝尘埃污垢。”
“洗澡是我每日必做的事儿,就跟你现在每日进食一样。”
“这是我对自己刻苦训练与修行的奖励。”
“原来如此。”
“你别误会了,我身上很干净的,还有...洗了之后,你那套衣物就别穿了,我这里有崭新的衣袍。”
“你...”
“别问,你那么瘦,我的衣袍你穿没问题,这是崭新的,我一次没穿。”
“不用觉得不好意思和嫌弃。”
“没嫌弃你。”
“那最好是!”
温雪晴在门口没有离去,手里抱着那套崭新的衣物,轻轻将脑袋埋了进去。
过去许久,林清玄不语。
能听到稀稀拉拉的水声砸落,让门外清纯懵懂的少女引发无限的遐想。
“你好好洗干净,尤其是你那头糟糕的头发。”
“我的头发...?”
林清玄顿了顿,自己头发乌黑茂顺,光亮富有光泽。
怎么就成了“糟糕的头发”呢。
他没有多想,单纯应了一声,着重将头发泡在水里许久。
仰起头,清澈的水面浮现他干净清秀的脸庞。
“好久没洗澡了,真是难得的享受呢。”
林清玄微微闭眸,刚准备享受,却觉周围的水变得粘稠不少。
他猛然睁眸,清澈的水不断冒着奇怪的泡儿。
随着泡的升腾与炸裂,水源浑浊不堪,形成猩血之色。
“又来了?”
“该死!”
“我现在...应该怎么办,要叫她吗。”
林清玄陷入沉思,斟酌片刻,决定独自面对。
他有不少疑问要询问对方。
盆里的水变成血水,血水越来越多,逐渐漫过澡盆能够承受的量。
朝外面源源不断溢出,湿了地面。
“你到底要做什么。”
“你是谁!”
“小玄,你...为什么这么问。”
空灵的声音从水里传出,好像就在他面前,但澡盆里的他感觉不到任何人。
“药青衫师姐,你不是死了吗。”
“为什么你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我们之前是不是认识,你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们当然认识,不如说...我们一直认识,我们彼此热爱,彼此不分。”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小玄,我是你最喜欢的女孩啊,这关系...够了吗?”
“一派胡言!”
“药青衫师姐,我的记忆告诉我,我跟你不熟,但我不排除记忆被人篡改,所以真相到底是什么?”
“小玄,你调查过我了?”
“回答我的问题,你到底是谁,我知道你绝对不单纯是我的幻觉,你现在是活着,还是已经死了。”
“是邪祟缠我,还是执念。”
“小玄,别急,太多问题了,我回答不上来。”
“你蒙在鼓里,我告诉你真相,你也不会相信。”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这是事实,因为你是这样的人,因为你容易被蛊惑,因为你的内心不坚定,因为你是少阳tai...罢了。”
“你要是不说,信不信我去找师尊解决你!”
药青衫是笑得不亦乐乎,轻盈的笑声从四面八方来,灌入耳蜗深处。
“小玄,你别虚张声势了。”
“你觉得玄清上人能发现我吗?”
“要是她能发现我,我早被识破了,另外...你现在真的敢相信玄清上人吗,真的还把她当作依靠吗。”
林清玄瞬间沉默。
“等你有时间,去上清宫背后青山,那里有颗盘旋蜿蜒的古木,参天巨大。”
“在古木的背后,埋着一件东西。”
“去找到它,挖出来,我向你展示真相。”
“你要记住,这边的世界是假的...那边的世界才是真的!”
“世界?你知道我经历过的世界?”
“那是不是你的手段,你说这话什么意思,莫非这边世界是假的?!”
“四年前,你为何而死,我在其中,又扮演什么身份。”
“你是想成仙吗,还是想进行某种献祭?!”
“这是否与那边的世界有关!”
林清玄刨根问底,可突然间,血的潮水褪去,逆成清澈。
“你别走,药青衫,告诉我你的目的!”
他顾不得一切朝虚空呐喊。
下个瞬间,门被猛然推开,温雪晴警惕盯着周围。
“怎么了?你怎么了?”
林清玄此时站在了桶内,上半身裸了出来。
姣好的肌肉线条,单薄的肌肤,以及无数道醒目的伤痕。
“你...你流氓啊!”
“你在干什么,赶紧给我坐下!”
温雪晴双颊一红,第一次清晰直观直视男人的酮体。
林清玄像是没有听到温雪晴的羞怒,呆愣在原地发呆。
直至过了许久,缓缓坐于桶里,沉默不语。
“温魁首。”
“能陪我聊会儿天吗。”
“啊?这样聊吗?”
温雪晴小脸陡然一僵,绯色像是月夜的潮汐,快速爬满半个脸颊,侵染到了耳根背后。
“可以吗。”
“行...行啊,那你想聊什么。”
温雪晴用小手扇了扇红润的玉颊,双眸不知去看哪儿作好。
浴间逼仄小小,合拢门仅能站立两人宽。
氤氲的白雾从盆冒出,裹着透了药材的香气。
“没什么,随便聊聊就好。”
“温魁首,你一般用什么辨真假?”
“嗯?”
“我的意思是,你要是不小心陷入了困局,搞不清当前是否在现实中,你是用什么法子分辨的。”
“你的意思是...落入幻术阵法,还是说别的呢。”
“梦境吧。”
“梦?”
“梦的话,醒来不就好了。”
“没有人可以长眠不醒,一旦醒来,不就能分清了。”
“说得对,梦不醒呢?”
“梦不醒?”
“是的,在梦里酣睡,忘记梦与现实交替,把梦当作现实,当自己苏醒,却分不清现实是梦,还是梦乃现实。”
“嗯...这的确麻烦。”
“如果是我,我会相信心中判断。”
“心中判断?”
“是的,心中判断最重要,梦永远是梦,梦里是编织的,是假的,说白了...梦是有破绽的。”
“你不妨多看看身边。”
“在现实里,你身边的人真实,他们有优点,与缺陷,让你开心,让你难过,让你为难。”
“梦不同,梦里的人只会单方面让你痛苦,单方面让你开心。”
“梦单一,梦纯粹,梦与现实的映照,会将部分熟悉的事物带入,你只需要去找到破绽,然后就能分辨。”
“是这样吗,温魁首,你...我对你的看法改变了不少呢。”林清玄淡然一笑。
他笃定这边的世界是真的。
那边的世界,大家对他很好,关心他,呵护他,爱着他。
那是他梦寐以求,魂牵梦萦的生活。
可是...现实永远残酷。
愈发让人幸福的生活,就愈发虚幻不可逆转。
他或许不该再逃避,而是直面麻烦,分清真假。
药青衫的言论,不可全信。
“喂,你之前是怎么看我的,从实招来!”
“只是觉得温魁首也有心细温柔的一面,跟在我梦里的她一模一样,你俩有些许重叠。”
“梦里的她是谁,什么样子的啊。”
“与你很模样很像,但温柔,爱哭,而且...”林清玄顿了顿,没了下文。
总不能说梦里的温雪晴喜欢自己吧。
“切!”
“听你的语气,那不就随处可见的女孩子。“
”告诉你,我温雪晴乃是将来要挑起大梁的修士,我会绝境逢生,迎难而上,那种性格不适合我。”
“我知道,你就是你,我也是我。”
“感谢温魁首与我聊天,我心情好多了。”
说罢,林清玄再次站了起来,温雪晴刚好转眸,视线又一次碰上白花的酮体。
“林清玄!”
“你这个臭流氓,给我穿好衣服再说!”
少女气得羞愤不已,一把将手边的衣物扔到了对方脸上,摔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