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就是你的好主意?”母亲白荷哭笑不得的用指节敲了敲慕容滢的脑袋。
在听闻了慕容滢所讲的来龙去脉之后,白荷真是又气又笑。
今日,慕容家的布匹店面里多出来了一位店小小二。
而原本的店小二,也就是慕容滢。
让林姈换了身自己朴素的衣服,分了自己一半的帮工钱给林姈,就把工作全都丢给了她。
自己却坐在了掌柜的位置上看《奇珍百科》。
用半份零工的钱,雇来了一位世家的大小姐,你是会做生意的。
在慕容滢“捉拿归案”的恐吓与“自给自足”的大饼中。
这位不谙世事的小丫头傻傻地就着了道。
现在坚信着可以靠着自己的能力,赚到人生的第一块银子去潇洒。
也不知道自家女儿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
白荷太太抚脸叹息。
是不是她在人情世故的方面教得有点多了呢?
其实慕容滢的想法也很简单。
让大小姐吃吃苦,受不了就回家去了。
这样也不怕小孩子一起情绪,给她安个莫须有的罪名。
反正她和受害人已经串好口供了,问就是不知道。
甚至还会因为照顾大小姐而可能获得不止一份人情。
慕容滢对这些没兴趣,但也许能给父母的事业带来什么新的生机。
一举两得。
而“林姈”便觉得自己赚大发了!
包吃包住!还有钱拿!
芜湖!起飞!
这下谁还回去被禁足?!
小姐我自己闯出一番事业来,潇潇洒洒的吃喝玩乐去了!
当然,她是不会忘了慕容滢这位有功之臣的。
救驾有功,该赏!
可当一日的忙活结束,当铜板落到手里的时候,林姈却懵逼了。
“这是啥?”摆弄着手上的铜币,林姈用怀疑的目光看向了慕容滢。
她突然感觉自己被骗了。
怎么不是白花花的银子?
“?”慕容滢头上冒出的问号都快实质化了。
压榨傻了,钱都不认得了?
好家伙,不问不知道,这一问吓一跳,这五岁小儿居然就没见过铜板!
挖槽,好奢侈的生活。
慕容滢还是第一次体会到如此严重的常识差距,就好像富豪家的傻儿子没见过零钱一样。
真别太离谱了。
杭州府的千金就已经富到这个地步了?
“今天你爹谈生意去了,反正也早下工,带着林小姐去逛逛怎样?”白荷突然提议道。
突然被点名的慕容滢一懵,反倒是客人的林姈没有把自己当外人,起哄地那叫一个欢快。
在半推半就下,慕容滢无奈地带着林姈上了街。
太阳还未落山,一轮红日高悬于空。
白荷叮嘱了两句,看着两位女孩走出了店面,消失在了视野中,白荷也是开始收拾起了店铺,准备打烊。
作为母亲,她深知平日里的慕容滢都是不会去主动接受同龄人的。
一直都专心于学业与练武。
女儿很优秀。
可在他们父母看来,却还是缺少了一丝作为孩童的天真好玩。
为人父母真的很奇怪呢。
孩子懂事好学,她应该高兴都来不及才对......
可却又会在这这那那的小事上操心。
但林姈这个孩子,却让慕容滢有了细微的区别对待呢。
也许慕容滢自己都不知道,可她却看出来了。
这让白荷作为母亲还是很欣慰的。
他们父母是不可能陪伴孩子一生的,等到作为父母的他们老去,孩子身边总是要有人陪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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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太阳下山还早,可夜街却已经早早出摊,惹得女孩目光铮亮,这玩玩,那看看,眼里有数不尽的好奇。
不过比起那些玩具或者饰品,反倒是套圈、砸竹筒之类的游戏能引起林姈的兴趣。
可她却怎么都套不中,竹筒怎么砸都砸不倒。
看着一天的工钱正在急速消耗,慕容滢一拍脑门,手把手开始教了她些诀窍。
这些都是去年她玩烂的东西了。
林姈天赋异禀,在慕容滢的几下指导下很快便抓住了诀窍。
赢来的奖品是支木头簪子,做工有些拙劣,却让林姈无比欢喜。
这是她靠自己赢来的——虽然借了点外力。
慕容滢看着欣喜的林姈,也是笑着摇了摇头。
而这平时里奢侈惯了的小败家子也没辜负慕容滢的“期望”。
心情开心了,要吃个糖葫芦,要买个纸灯笼。
上街不过半个时辰,林姈便将今日的收获花了个光光。
在她还在惊讶为什么这么少的时候,慕容滢便问起了林姈过往到底过着怎么糜烂的生活。
提到这,她稍微收敛了一下,便说得天花乱坠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她倒是很乐意与慕容滢讲。
她觉得,慕容滢和自己所见过的所有同龄人都不同。
那些家伙嘴里总是什么宗室家族,对自己啰里吧嗦的一堆恭维。
可慕容滢不一样,她很厉害。
那些林姈看不懂的字,她都知道。
那些林姈玩不懂的游戏,她也都会。
而且,救下她的时候,真的很帅气!
不过,最重要的是。
自己与慕容滢讲话的时候,她不会硬邦邦的叫自己,讲话也不会让她膈应。
她过往只与阿爹和阿妈还有少数几个哥哥姐姐才有这种放松的感觉。
可林姈说着说着,只见慕容滢问了一句:“你知道那件好看的衣服多少文吗?”
一时语塞,她不知道。
随后,慕容滢一五一十地将布料、手工的费用前前后后给林姈算了个明白。
林姈掰着指头数,用刚知道不久铜板数数。
她一天工钱是十五文,一两银子是一千文,裙子慕容滢说最少都有七八十两....
算着算着,林姈小小的嘴巴越张越大,仿佛知道了什么天大的事情一样。
其实那还只是慕容滢保守估计的,真实价格只会更贵——毕竟他们家也不会轻易去做这种衣物,那都是要提前说好定制的,一年都不见得能有几件。
随后,慕容滢说起了摊主,说起了车夫,说起了小二,她清清楚楚地将工钱说给林姈听。
这些事情都是林姈从来都不知道的。
只是,她越听,便越感觉心里揪得慌。
她不知道这种感觉叫什么,但让她很不舒服。
连手里的糖葫芦都不香了。
见林姈沉默,慕容滢也慢慢闭上了嘴。
两人就这样走在街道上,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
“难受吗?”慕容滢意外地笑了笑,小手摸上了林姈的脑袋。
“嗯。”她点了点头,没有推开慕容滢的手。
现在,慕容滢的心情格外的好。
倒不是说她在幸灾乐祸,而是因为这没心眼的意外有点良心。
慕容滢牵起了林姈的手,笑着说道:“走,带你去玩。”
玩?可是...林姈现在已经没钱了。
但令她没想到的是,慕容滢领着她走出了街道,走出镇子,来到了镇旁河边。
离日落还有些时间,两人便到了河边的作坊旁。
正巧碰上了打算收拾离开的坊工,他是这座作坊的作坊主。
每逢傍晚,若父亲闲来无事便会带慕容滢来此钓鱼。
慕容滢对他寒暄,坊工却惊讶慕容英正不在。
不过考虑到是慕容滢,便也将寄放在此的两根鱼竿交给了她。
毕竟这位远近闻名的小大人也是镇上的名人了。
这个下午让林姈异常的难忘。
她感觉此时的慕容滢好像变了个人,变得更加......温柔了?
她不知道怎么说。
慕容滢手把手的教她怎么挖饵,怎么甩竿,怎么引鱼,怎么收竿。
钓累了,慕容滢能窜到坊旁的树上偷偷摘果子给她吃,但她却死活都爬不上去。
慕容滢还能用叶子吹出声音,林姈只觉得很神奇,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
慕容滢还会……
慕容滢还能……
慕容滢……
……
日落西山,今天林姈玩得很开心。
两个女孩就这样光着脚丫子坐在坊岸上打着水。
水光嶙峋,两人也是打开了话匣子,聊了个没完没了。
林姈和慕容滢抱怨那些文嗖嗖的家伙老是来数落她干什么。
自己家里的兄弟姐妹也都死板得要死。
慕容滢也和林姈说着这镇上的种种。
分享着她所知道的奇闻异事。
今天慕容滢也玩得很开心。
忽的,一阵马蹄声愈来愈近。
两人回头,却发现几个穿着黑袍,腰挂刀具的人靠了过来——他们身上绣着麒麟。
林姈见此便慌了起来,一个不注意差点掉进了河里。
好在慕容滢眼疾手快,揽住了她的腰。
而这一个意外,却让慕容滢傻眼了。
林姈黑色的发梢落入水中,竟然引起了一阵墨黑,随后,呈现在眼前的便是耀眼的金。
“三公主!”锦麟卫立马上前,将“林姈”抱起,如同抓小猫一样抱在了腰间。
怪不得慕容滢会觉得“林姈”会让她有一种莫名的既视感。
五年,时间确实是模糊了某些人的印象。
可这标志性的金发就如同打开了尘封记忆的钥匙。
一切都那么的明了。
“放开我!吴大头!你再对我动手动脚,我就要向阿爹告你冒犯公主!”
“林姈”挣扎着威胁道,可对方毫无畏惧。
“恕难从命,三公主。你这次出逃,皇上都快气疯了。”锦麟卫汗颜,却死死地将这泼皮的三公主缩在腰间,生怕又给她跑了。
随后,在场的锦麟卫便将目光聚集到了在场的另一位女孩身上。
可慕容滢却不慌不忙地起身,收拾收拾衣裳,捡起鱼竿便要走,如同什么都没有看见一样。
领头姓吴的锦麟卫眼神闪过一丝惊讶,随后也没有为难这五岁的女童,准备带队撤离。
看见慕容滢那瞬间变得如同陌生人一样的背影,“林姈”慌了。
“慕容滢!慕容滢!”三公主喊道。
她并非没有眼力见,现在慕容滢的姿态,就好像变得如同那些宫中的家伙一样。
这让她害怕了。
“喂?!慕容滢!我...我不是想骗你的!”三公主还在试图挣扎,她想释放丝线的技艺,却于事无补,根本不能拿锦麟卫怎么样。
而锦麟卫也不敢去捂公主的嘴,只好迅速骑上马撤离。
看着土路上渐行渐远的慕容滢,三公主却还在不停的喊。
“慕容滢!我叫秦管汐,你记住了吗?!”
也就在三公主都快喊得没力气的时候,她发现远方的女孩有了动作。
慕容滢没有回头,却抬起手左右摆了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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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滢家,慕容英正坐在饭桌前直跺脚,白荷也心不在焉,两人就差跑出去找女儿了。
也就在这时,院子的门被推开,熟悉的小东西突然出现了。
两人好一顿操心,而白荷却是注意到了什么,问到“林姈”去哪了。
“.....回家去了。”慕容滢沉默了一会,说道。
半月后,街繁市茂,隆重的队伍从镇长的大道中穿过。
原本对啥都漠不关心的慕容滢却罕见的与父母一同来掺和热闹。
而在皇帝的辂车经过时,两对目光在人群中悄然对上了眼。
那天,慕容滢还没等结束,便早早地回了家。
父亲慕容英正摸不着头脑,而母亲白荷却嘴巴微张,仿佛明白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