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随着第一缕霞光洒落,躺在满是露水的草地上的陆辞云打了个喷嚏,幽幽转醒。
他凝视着晨光熹微的天空发了一会呆,下一瞬便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坐起了身。
只是环顾了一圈却并未发现叶梦秋的身影,唯独在草地上看见了一个小小的布袋。
“储物袋?”
陆辞云拿起那个布袋,打开后探头看去,里面装满了银钱灵石和一些吃食,大多都是他如今用得上的。
叶梦秋走了。
看清里面装的东西后陆辞云便明白了。
只是他想不通,明明费劲了心思将他救下,还强占了他的身子,为何偏偏要在这个时候离开?
而且连个招呼都不打一声。
远处,大地上洒满了大片梦火蝶的尸体,恍惚间陆辞云看见那满地的尸体中,仍有一只梦火蝶努力散发着残存的微光,像是要证明什么一般艰难地煽动着翅膀。
他自由了?
陆辞云有些怅然。
眼中缓缓浮现出一抹迷茫。
按理来说他应该高兴的不是吗?
不想留在这个世界上了也好,找个地方苟活下去也好,没有人会来妨碍他了。
可是为什么,他却有些开心不起来呢?
.
一晃半月有余,大周国连绵的阴雨不见有停下的势头。
数不清的河口湖泊决堤,大水冲垮了一个又一个家庭。
陆辞云撑着油伞走在炎京的街头,凉丝丝的雨滴啪嗒啪嗒地落在脚边。
哪怕是雨天走卒商贩也不得不出门营生,只是似是被这场连绵的大雨浇蔫了神,一个个都无精打采的,叫卖的号子声也有气无力的。
天气不好,陆辞云本也不想出门,但一想到叶梦秋莫名离开,他便夜夜睡不安宁。
总在午夜梦醒时,回忆起那么多年前,她望向自己时凄凉的眼神。
尽管近千年来陆辞云过得浑浑噩噩,但见识却还是有的。
大道钟声响起,说明陆辞云真的已经死了,可他分明又活得好好的。
那究竟是什么死了,又是什么还活着?
叶梦秋不愿告诉自己她是如何将自己保下的,但陆辞云多少也能猜出个大概。
他此行前来炎京城,便是要寻一位故人,印证心中的想法。
走着走着,陆辞云听见不远处的茶楼内爆发出阵阵喝彩声。
与周遭沉闷的气氛相比,那里就连天气都仿佛明媚了起来。
陆辞云迈进茶楼,收起伞。
屋外阴沉沉的,而这小小的茶楼里却烛火通明,他这么用眼一扫竟没瞥见几个空位。
陆辞云随意找了个座位坐下,招手唤来了店小二。
“小二,上壶雨花茶。”
“好嘞,这位客官请稍候。”
小二连忙拱拱手,应了一声便要转身离去。
他见陆辞云一身白衣虽不算名贵却干净整洁,气质也是清尘脱俗,丝毫不敢怠慢。
陆辞云却有话还要问他,便将他拦了下来。
“这位小哥,且不急着上茶。”
“客官可是有话要问?”
店小二也是个聪明的,一眼看出了陆辞云的打算。
陆辞云点了点头,目光瞥向不远处的那扇雪梅屏风:“你可知那里说书的是何人?”
“客官,这你可就问对人了!”
店小二一听是问说书先生,立马来了精神,他兴致勃勃地介绍道:“那位可是我们大周朝国师的同门师弟,是位了不得的人物,我们掌柜的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将他请来……”
陆辞云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他进来倒不是因为别的,纯粹只是在茶楼外听这位说书先生提起了自己。
“这场大雨连绵半月不见停歇,各地灾情惨重,朝中大臣纷纷扬言是陛下触怒了上天。”
“然而此事却绝非如此!”
“啪!”
一声惊堂木自屏风后炸响,激昂有力的声音传遍茶楼,“其中缘由请听我细细道来!”
一语言毕,满座惊诧,而那说书人却不紧不慢地端起了茶盏。
众人听不见下文,纷纷开口催促。
“莫急莫急,小老儿将此事公之于众也是担着风险的。”
那说书人放下茶盏,不紧不慢地说道,“诸位可知我大周朝为何国运昌隆?”
众人闻言纷纷相互对视,随后各自摇头。
有急性子地忍不住大呼道:“你这家伙,莫要卖关子!讲得好了赏钱自不会少你!”
“就是!就是!”
众人闻言皆应道。
那说书人却只是“嘿嘿”一笑,然后开口:“诸位,小老儿可不是在开玩笑,此乃泄漏天机之事,说与谁听,谁便沾上了因果……”
他故意压低了声音,恰巧一阵风吹过,烛火忽明忽暗,众人心中一凉只觉得这地方莫名变得有些阴测测的。
“轰隆!”
一道惊雷炸响,数道身影惊慌失措地起身,茶水洒了满地。
陆辞云微微皱眉,或是太过敏感的缘故,他总觉得那说书人话里有话。
“也罢,即然诸位想听,小老儿便好好说道说道!”
又是一声惊堂木,那道略显苍老的声音继续响起,“数百年前,太祖率军攻打邵京城时受阻于鄱龙江,大军渡江时江中恶蛟兴风作浪,太祖不得已只好暂停攻势。”
“恶蛟迟迟不退,大军便迟迟无法渡江,有人言欲要渡江便必须诛杀江中恶蛟!”
“然,那恶蛟狡猾,不与大军正面相抗,交手过一次后吃到了苦头便一直躲在江底,但凡太祖下令渡江它便掀起大浪!”
说到这,他顿了顿,随后再一次端起茶盏润了润喉。
这一段历史到此为止知道的人其实并不在少数,只是后来太祖是如何渡江的却无人能够得知。
有人说太祖天命加身,上天看不过眼那恶蛟便化了一道雷霆,将其劈成了飞灰,太祖这才得以渡江。
也有人说太祖麾下有一名善水的将军,他孤身入江,于水下与那恶蛟大战了七天七夜才将其击杀,上岸时连江水都染成了一片猩红。
此事众说纷纭,却始终没有一个准确的说法。
如今这说书人要道出其中的隐秘,大伙也不由来了兴致。
而陆辞云听到了这里不由皱起了眉头,同时也越发好奇起那人的身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