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殊。”
“带他去罢！”
一道略带惋惜的声音自小文殊的脑中响起，他怔了怔，随后回过神来。
虽然不知道师父为何会允许这个家伙进入万佛塔，但还是快步追到了他面前。
“施主，还请不要在塔内乱跑，请随我来，我带你去见叶施主。”
陆辞云闻言停住了脚步，既然人家愿意带自己过去，那他也没必要再自行寻找了。
跟着文殊向塔内走去，途径一间间房间，陆辞云感受着其中散发的生息。
越往上层，那将死枯朽的气息便愈发浓郁。
倘若“仙界”是一片广阔的墓地，那这里——万佛塔，就好比是一座巨大的棺材，里面装着的都是日暮途穷的老家伙。
很快，两人停在一扇门前，门上雕刻着一朵朵精致而不繁琐的荷花。
见小文殊到了这里就不再继续向前，陆辞云便意识到他要找的人就在里面。
没有任何犹豫，陆辞云推门而入。
然而映入眼帘的一幕，却宛如一柄冰冷的匕首，狠狠地刺入他的胸膛，不断搅拌来回翻弄。
哪怕是炼化灵气时的反噬，都不如此刻千分之一的痛楚。
他看着仅在咫尺的叶梦秋一遍又一遍机械般地施展着易形术法，身影宛如风中残烛般忽明忽暗，心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听见了身后传来的声音，叶梦秋僵住了身子。
她缓缓回头，那双眸子中分明含着期待，却又满是畏惧。
在看到陆辞云的那一刹，她几乎尖叫着站了起来，低着脑袋走到陆辞云的身前，用那孱弱如枯枝般的双臂将他向外推去。
“你走啊！”
“出去啊！”
她几乎泪崩。
相识这么多年，陆辞云从未见过她这般脆弱的模样。
心酸之余反手将她搂进了怀里，他抱着她，却不敢用太多的力气，眼中满是愧疚与自责。
“陆辞云……”
“你走吧！”
叶梦秋趴在他的怀里，五指紧紧攥着他的衣襟，声音颤抖，几近哀求般地哭道，“求求你出去，不要看我！”
“对不起。”
陆辞云低垂着眼眸，叶梦秋那满头霜雪般的白发如同钢针一般刺入他的眼中，他深吸了一口气，再一次说道，“对不起。”
叶梦秋微微一愣，可随即心底升起一抹悲凉。
她就快死了，她不配，也无法再拥有他了。
不……
她从来就没有拥有过他！
泪水再一次从眼角滑落，可还不等她从满心的悲怆中回过神来便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屁股上挨了一巴掌。
叶梦秋一时间竟有些没反应过来，随后她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怔怔地看着陆辞云。
“你……你打我？”
“我不该打你吗？”
陆辞云看似平和，但实则丝毫没有隐藏自己的恼怒，“为什么要为了我这样的人做到这种地步？”
“为什么要不告而别？”
他一上来就是质问三连，直接将叶梦秋给问懵了。
“我……我……”
一向强势惯了的叶梦秋此刻竟不禁支支吾吾了起来，心中流转了千百遍的理由在真正面对这个男人时却有些难以启齿。
“可是……你明明不喜欢我……”她牵强地找了个借口。
陆辞云咬着牙，双眸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话语一字一字地从牙缝中挤出：“我喜不喜欢你难道是由你定的？”
“谁说我不喜欢你了？”
陆辞云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讲他发现她不见了之后有多担心，讲他看见她为自己流干了灵血有多心疼。
叶梦秋低下头，被训得宛如一个做错了事的小女生。
终于，她忍不了了！
“你就不能让让我！”
她咬着牙，气鼓鼓地仰起头，“我就快死了诶！你这个讨厌的家伙！”
陆辞云望着她那张比起方才红润了许多的小脸，双眸不禁有些黯然。
“你不会死的。”
看到陆辞云露出这样一副模样，不知怎的，叶梦秋竟有些开心。
叫你当初那样对我，叫你刚刚还敢教训我！
她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心中涌起一股报复成功的快感。
“别骗我了，我的情况我自己知道，我死定了！”
陆辞云也不知道她在开心个什么劲，听着她说出的话，心不由沉进了谷底。
“你这家伙，就给我好好地活着吧！叫你当初选她不选我，哼！自责吧？”
“自责就对了，没了我，以后再也不会有对你这么好的女人啦！”
叶梦秋好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一想到陆辞云愁眉苦脸的模样她便嘿嘿直乐。
可是乐着乐着，她便乐不出来了。
没有了她，他的身边还有别的女人，日子一天天过去，他一定会将自己忘了的吧？
她不想离开他啊！
她明明已经可以得到他了，为什么……不能活下去呢？
“陆辞云……”
叶梦秋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她深情地凝望着身前的男人，想要探出手去摸摸他的脸颊，却在看见自己那枯枝般的手指时犹豫了。
“我真的好不甘心啊！”
“为什么她能霸占你这么多年，而我却只能在即将拥有时死去？”
“我不想死啊！”
她说，“哪怕多一秒也好……让我再看看你。”
陆辞云如鲠在喉，他张了张唇，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原来，她因我而笑，她因我而枯。
陆辞云望着叶梦秋的双眼，缓缓握住她退缩的手，轻轻抚在了自己的脸颊上。
“你不会死。”
“我说过要接你回家，无论生者的世界抑或是亡者的世界，上穷碧落下黄泉，”
他说，“我一定会带你回来。”
这一刻，陆辞云身上的气息缓缓发生着变化，一抹华光一闪而逝，随后淡淡的道韵浮现。
也是这一刻，叶梦秋笑了笑，眼中的神光缓缓散去，带着最后一丝对陆辞云的留恋与不舍。
小文殊看见陆辞云抱着叶梦秋走出房间时，叶梦秋的脸上静谧安详，他不由微红了眼眶。
“施主，节哀。”
陆辞云面无表情地越过了小文殊，抬眸看向不远处的地藏。
他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地藏，我知你万佛塔有一件宝物，可聚魂魄千年不散。”
“借我三百年，作为交换，我许你万佛塔三个承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