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你真的想好了？”
李鸣道望着端坐案前的认真书写的袁高义，面容严肃深沉。
袁高义闻言没有抬头，他只是悬住了笔。
良久，他看着墨落在信纸上，缓缓晕开的梅花，晃了晃神，才淡淡地开口。
“怎样才算好？”
“这件事须得我来做。”
成功也好，失败也罢。
他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妖邪祸国。
“好，既然如此，我与你同往。”李鸣道点头。
袁高义瞥了他一眼，而后摇了摇头。
他伏案落笔，飞快地写下最后几个字，也不等字迹晾干，便将信纸装进了信封。
“有其他事要你去做。”
袁高义拿起信封，看向李鸣道。
李鸣道微微蹙眉：“师兄，你该不会是想让我去送信吧？”
“天下修行门派无一不对凡尘之事避之不及，这封信还能送到哪里？”
他有些想不通，师兄不是早已经试过了吗？
为何还要他去送信？
“这封信不是让你送去其他门派的。”
袁高义摇了摇头，而后缓缓说道，“你拿着这信，回定心山，在师父他老人家的灵牌前烧了，告诉他徒儿不孝，让他老人家失望了。”
李鸣道看着袁高义递来的信封，瞳孔微微收缩，他深吸了一口气，声音颤抖。
“师兄，你要赶我走？”
“这种时候了，你要赶我走？”
他没有去接那封信，而是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不去！我不阻拦你的天下大义，你也要全我心中道义！”
“你那是道义吗？”袁高义叹了口气，反问道。
“为何不是？”
“师父他老人家含辛茹苦地将你我二人养大，莫非你忍心看着定心山就这么断了传承？”
“我……”
李鸣道说不出话了，一口气憋着，脸都涨得通红。
袁高义见状不再给他思考回旋的余地，直接开口将事情定了下来。
“就这么定了！我去阻拦那妖狐，你来传承我定心山的道统！”
“毕竟我才是入世修行的那个人，我才是大周朝的国师。”
袁高义说完笑了笑，不由分说地将信封塞进了李鸣道的手中。
李鸣道看了眼手上的信封，而后又抬起头看了眼袁高义，他嚅了嚅唇，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能开的了口。
祭天大典少了袁高义的主持，准备地依旧很热闹。
时日未到便已能看见炎京城中大街小巷上早早挂起的红灯笼。
而这场旷日持久的雨，也在不知不觉间化作了雪花飘落。
令人失望的是，无论是雨还是雪，都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不久前李鸣道便背起了行囊，离开了炎京。
此一别，大概就是永远。
可他总是不能忘记袁高义的。
“话说这大周数百年的国运，涨涨跌跌起伏不定，无论是灾是劫都过来了……”
李鸣道走了一路，书也说了一路。
他一直走，一直说。
从姬天命横渡鄱龙江说到这一场连绵不断的大雨，说到了那炎京城中的祸国狐妖。
他说这天下无人降妖，无人伏魔，可仍有一人誓要护佑人族清净。
有人问他，结果呢？
是那人赢了，还是狐妖赢了？
问他的那个人见他闭口不言，于是笑着说，一定是那人赢了，话本故事里都是这样讲的。
李鸣道沉默了，他看向炎京城的方向，眼底浮现一抹悲哀。
是啊！话本故事里都是这样讲的！
“会赢的。”
他扭过头，看向问话的那个人，语气坚定如铁。
那人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觉得这说书先生好生奇怪，什么叫会赢的？故事的结局难道不是早已注定了吗？
腊月十八。
皇宫外锣鼓喧天，袁高义站在宫墙上，目光看着不远处的苏心怡，却觉得这天地安静得有些可怕。
远处形容枯槁的姬长安在近卫的保护下“与民同乐”，他笑得越开心，袁高义的心便越是冰寒刺骨。
“袁大师。”
苏心怡站在雪中，笑容有些寡淡，“你还不明白吗？”
袁高义没有说话，只是将目光从姬长安的身上移开，死死地盯着那青丝飞舞的女人。
她毫不在意袁高义吃人般的眼神，轻笑着说道：“真正的妖邪不在你的眼中，而是在人的心中啊！”
袁高义身躯轻颤，然而下一秒他便反应过来了，开口怒斥。
“妖言惑众！”
“若非妖邪蛊惑人心，人心之中何来妖邪！”
他冷哼一声，抬手便要去抓背后的桃木剑。
今日他不请自来便已是正式撕破了脸皮，从出现在这里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没想过要活着回去！
“袁高义！”
苏心怡大喝一声，“你又如何断定他心中的妖邪是受我蛊惑？！！”
“今天你说什么都没用，为了人族大义，你我也定要一战！”
袁高义说着已经握住了桃木剑，紧接着他左手掐动指诀，高声唤道，“五方神雷，听我号令！”
“那若是姬天命呢？”
“雷法……”
听到姬天命这三个字，袁高义口中的雷法硬生生地给憋了回去。
“妖狐！休要胡言乱语！”
他脸色铁青，手中的桃木剑隐隐已成风雷之势。
“我说，”
苏心怡神色淡然，语出惊人，“若是姬天命还活着，大周会不会比现在更好呢？”
太祖还活着？
废话！大周定然是要比现在好上百倍的！
袁高义这样想着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画面，画面中的男子长发披肩，微垂着双眸，正是那日在苏心怡书房墙壁上看见的那副画像！
他记起那人是谁了！
大周太祖，姬天命！
只因不曾于画像中见过那副散漫模样的太祖，袁高义才第一时间没能认出。
“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瞪大了眼睛，心底隐隐有些不安。
“我想做什么？”
苏心怡伸出手，接住了一片飘落的雪花，望着雪花在掌心融化，她开口了，语气中充满期盼，“我想与他一同，再看一看这河山呐！”
“现在，你还要拦我吗？”
苏心怡说完，看向袁高义。
她要利用大周朝人族气运复活姬天命！复活一个早已经死去数百年的人！
“疯子！你真是个疯子！”
“你会毁了这个国家的！”
袁高义眼睛都红了，他咬着牙吼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