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国家，你是说士大夫的国家？”
苏心怡扭头看向远处，那群大腹便便，膘肥体胖的朝廷命官，而后轻蔑地笑了笑，“那就毁了它！”
寒意涌上心头，袁高义握住桃木剑的手都在颤抖，他没想到苏心怡的心中竟然真有这样的念头。
“毁了太祖一手建立的江山，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他站在风雪中，从未觉得哪一年的冬比今日更冷，仿佛四肢百骸都快被冻住一般。
袁高义攥紧桃木剑，苍老的手掌骨节用力得发青：“你有没有想过，哪怕太祖真的复活了，他会如何看待你？”
“这个一手毁去他数百年基业的妖怪！”
他声音高亢，似乎想要传去远方，传进那貌似骷髅的皇帝耳中。
可惜的是，早在苏心怡看到他的那一刻便已经挥手布下了禁止。
他们在这里闹出多大的动静，都不会被外界察觉。
“你知道吗？”
苏心怡的声音很轻，就像空中飘起的雪，“这世上有许多规矩。”
“生而为妖，便不得流连人间，这是规矩。”
“红尘行走，不能与凡人相守，这也是规矩。”
“当断则断，当忘则忘，不见，不念，对谁都好。”
她抿了抿唇，随后目光微微一变，透出几分凌厉。
“可是我不甘心呐！”
“明明可以长厢厮守……为何……为何不能！！！”
透着几分凄厉，她歇斯底里地怒吼，张扬的青丝在风雪中狂舞。
妖气凝成的九尾狐妖虚影遮蔽天日，仿佛要将整座炎京城一口吞没！
袁高义从未在哪只妖怪的身上感受过这般威压，他艰难地抬起手中的桃木剑，淡紫色的雷霆闪烁，将他牢牢护住。
“你既然懂规矩……”
“那就应该知道，帝王不得修行，不可得长生！”
他一边抵抗着源自九尾妖狐身上的压力，一边艰难开口。
“那我来当这个皇帝！”
“我来当这个皇帝！”
“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他要着天下如何我统统依他！”
苏心怡咬着牙说道，“我只要他！”
袁高义闻言气极反笑。
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你做不到！”他大吼。
一身青袍如同灌入西风，胀得满满鼓鼓，配上一副须发皆张的模样，一时间气势竟与苏心怡旗鼓相当。
“献祭天下人的气运，还谈什么风调雨顺，谈什么国泰民安！”
袁高义一边怒骂，一边吃力地举剑，“今日我便为民除害！”
苏心怡微微眯眼，抬手虚空一抓，袁高义身前的雷霆护体骤然破碎。
两人的实力明显不在一个级别，袁高义失去护体雷霆，陡然增加的压力瞬间将他击飞出去。
他甚至连站在苏心怡面前的资格都没有。
苏心怡扫了眼跌落宫墙的袁高义，头也不回地转身，向远处姬长安的方向飘去。
“妖……妖狐……”
“休走……”
袁高义溢出一口鲜血，缓缓起身，艰难地捡起地上的桃木剑，蹒跚地向她追去。
“袁大师，”
苏心怡顿住身子，缓缓开口问道，“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傻？”
“你做这些有什么用？”
“没有人会念你的好，甚至没有人会记得你。”
袁高义靠在红色的砖墙上，拄剑支撑着身子。
此刻在苏心怡的刻意针对下，他的身上仿佛压着千斤巨石一般。
可即便如此他也依然没有倒下。
袁高义摇了摇头，而后扯了扯嘴角：“有的。”
太过沙哑的嗓音模糊了话语，苏心怡愣了愣，下意识地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
袁高义缓缓挺直了脊梁，站在风雪中如同一颗劲松，“有人记得！”
他的须发早已花白，可心中的血却依然滚烫灼热。
“只要他还记得，总有一天天下人都会知道，有一个叫袁高义的老东西，曾向妖邪挥剑！”
袁高义说着，手中的桃木剑绽放出耀眼的雷霆，雷霆璀璨到了极致，光芒宛如白玉。
下一秒，他轻轻挥剑。
好似一柄裂天之斧劈下，霎时间万籁俱寂，天地间只余那一抹雪白的剑光。
“砰！”
也不知过了多久，雪地中响起一道重物倒地的闷响。
紧接着风中传来一声女子的轻叹：“无聊。”
苏心怡摇了摇头，不再去看倒在地上的袁高义，缓缓迈步朝着姬长安走去。
她甚至不需要抵挡，袁高义拼劲全力挥出的一剑都无法对她造成任何伤害，那些雷霆遇见她便如雪花般消融。
从始至终她都站在原地没有动，即便如此也不曾掉落一根发丝。
两人之间的差距可见一斑。
所以她才说他傻，傻到自己送了性命。
“陛下。”
苏心怡走向人群，随着她迈动脚步，姬长安身边的人不知不觉间便让开了一条通道。
姬长安回过头，一眼便看见了苏心怡。
他心中一喜，连忙喊道：“国师，你来的正好，祭天大典马上便要开始了！”
他高兴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苏心怡答应了他，祭天大典一过便会传他长生术，助他登临仙山长生不死！
“陛下，先不急。”
苏心怡看着姬长安急不可耐的模样，又想起了当初的姬天命。
在同一个选择题下，长生唾手可得的姬天命反而对它弃如敝履。
果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可一想到那人毕竟是姬天命，她便又释然了。
“国师可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姬长安笑着问道。
“在那之前，先将皇位禅让与我吧！”
苏心怡语出惊人，在场的众人，哪怕是姬长安都愣住了。
姬长安紧蹙着眉，他本有些不愿，可一想成仙后何处去不得，自在逍遥不比当皇帝快活？
这么一想，他便要开口答应下来。
可还不等他说话，群臣之中便响起一道反驳的声音。
“大胆！国师何故口出狂言？”
说话的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作出一副忠君爱国的口吻。
她才不管这人是谁，连袁高义都拦不住她，这些人更加不行！
苏心怡抬眸瞥了那人一眼，而后点了点头，下一息风雪骤疾，漫天雪花迷乱人眼，紧接着一抹鲜艳的红，如宣纸上的墨滴在空中绽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