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咖啡，格雷向夫人辞别。此时正是晚饭时间，街道上挤满了喧闹的人群，格雷斜倚着路灯杆子，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所以真的是我想太多了吗？”格雷忍不住想。
老师总是教导他，作为圣武士要时刻保持警惕，随时做好最坏的打算。格雷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如那些同学所说是庸人自扰。
“好吧，去教会看看，正好蹭一顿晚饭，教会总有圣餐可吃。”
在冬日的乌博瑞克，黑天来临的总让你猝不及防，你抬起头，无意间看到夕阳把天空染成红色，你不以为意，等到你再抬起头，恍然间，太阳就落山了。
得益于电力的使用，在繁荣的中上城区，居民们总能点起亮灯，街道上恍如白昼，格雷漫步其中，蓦然回首，河流的这面是光明之城与它的仆从，河的那边是夜色笼罩的下城区。
之所以选择走路而不是坐马车，原因很简单，格雷没钱。
行动经费要节省......如果是自己的钱，呃......你要明白的是，男人追不追女人，他的生活开支可是截然不同的。
能以冯作为中间名，同时见识能力都这么出色，希尔芙小姐一定出自名门望族。
经济压力有点大啊。
虽然没结婚也没有孩子，格雷却一下子感受到了中年危机的到来，好在亲王心善，舍得花重金找魔法师给他这样的老兵调养，所以他的身体依然处于巅峰状态。
长长的阶梯通向山峦，格雷抬起头，可以看见教堂高高的尖顶。他一步步地向上走去，一名骑着披甲战马的盛装骑士带着一队持长戟和手枪的士兵从他身边经过，格雷对他们点头致意，领头的骑士向老兵回了一军礼，而后又匆匆离开了。格雷耸耸肩，军情紧急，他也理解。
乌博瑞克西格玛大教堂是全公国最大的教堂，但还是不如帝国首都阿尔道夫的大教堂，不管是规模还是历史，这座年轻的贸易之都都不能跟真正的帝国贵胄相提并论。毕竟老城早就毁在终焉之时前后由鼠人发动恐怖袭击之中，这座城市的大部分建筑都是近几十年新建的。
否则，按照老帝国的规矩，西格玛教堂的周围一定是莫尔和尤里克等神灵的教堂，而不是政府大楼和商会。
绕过绿意盎然的花园，穿行于高耸的大理石柱之间，格雷对着西格玛的雕像行了一礼，祈求战士之神的赐福和保佑，然后走到一队打扮体面的男女后面老实排队。
他身材笔挺，行动板正，举手投足间带着淡淡的杀气。在一众才子佳人之中显得十分扎眼，害的站在一边穿着铁罐头一般全身板甲的骑士们都握紧了战锤。
格雷逆着骑士们警惕的目光回眸望去，目光相交，他指了指胸前的勋章，脸上浮现出一丝不耐，那些搞不清楚的情况的骑士大概是把格雷当成城堡主人们邀请做客的老兵，都松开武器恭敬地行礼。
穿越门廊，肃穆的穹顶之下回荡着唱诗班的歌声，格雷抬起头，精心布置的灯具使得天顶金碧辉煌，金色的灯光如同还未升起的朝阳一般照射在教堂中间的神像上，那是个垂下战锤目视前方的西格玛，与外面衣着考究的神像不同，这里的他坦胸**，只穿着毛皮披风和内裤，大理石般硬朗的肌肉裸露在众人的视野下，灯光照耀下，像一套张扬的金色铠甲。
在战锤之前，一黑袍鹰钩鼻有些秃顶的神父肃然而立，他捧着厚厚的西格玛经典，蓝色的眼睛里闪过精光，面色红润，看上去老当益壮，举手投足之间满是板板正正的武人气质。见到信徒们鱼贯而入，他微笑着点了点头。
在神像两侧，两位身材窈窕的白衣少女背对着众人，金光为她们披上圣洁的纱。教会的圣女双手垂在小腹处，优雅地随节拍摇摆，女子的歌声与孩子们的歌声和在一起，引的人们放轻脚步仔细聆听、
格雷随意寻了处中间的位置坐下，各色人等三五成堆，散在半圆形的教堂之中显得有些冷清，格雷觉得这也是好事情，教会的圣歌只有纯洁无杂念的人才能欣赏，凡夫俗子只会吵闹，反倒扰人清静。
他双手合十，将下巴抵在交叉的手指之上。
“这里为什么会有两位圣女同时登台呢？而且衣着形制差不多。”格雷有些奇怪。
圣女是一处教会的招牌，与作为教会之剑直属教廷的圣武士不同，招牌在精不在多，所以多数教会都只会有一两位。两位圣女同时出场还不分主次，不仅不会相互衬托，还容易引起不必要的争斗，今天是有什么大事吗？
他睁大双眼，仔细地端详着两位圣女的背影。
一人金发，身材高挑丰盈，有种柔弱的感觉，另一人紫发，虽然有些贫瘠，但气质更加干练，歌声中气十足，给人咄咄逼人之感。
“一人太弱，另一人太强，希尔芙小姐刚刚好，身材好，气质飒，而且特别能打。”格雷心想。
啊，我在想什么。
格雷摇摇头，将目光投在神父上。
见到众人落座，神父轻咳了一声，圣歌立刻戛然而止，两位圣女款款转身，金发圣女身姿优雅，紫发圣女则有些急躁，两位圣女挂着平和的微笑，并排站在神父身后。霎时间万籁俱寂，神父站在西格玛的神像下，他扫视全场，回应着信徒们期待的目光，然后，雄浑的声音自他喉中发起。
“朋友们！西格玛的子民们！”他说道。
“混沌这个单词，从书上、从商家的广告上、从父母的睡前故事上，你们肯定都听过这个单词。但混沌是什么？你们思考过混沌是什么吗？”
“混沌是欲望，神父。”紫发圣女回答。
“你说的对，艾西缇可圣女。”神父压低声音，看向站在自己侧后的少女说道。
圣女艾西缇可用一个微笑作为回应，而后挑衅似地对站在身边的金发圣女使了个眼色。
然后，他左手拿着西格玛的经典，右手拿着木制礼仪战锤，有些夸张的挥舞起来，声音洪亮：“奸奇！恐虐！纳垢！色孽！对暴力的渴求导致了恐虐，对知识的渴求导致了奸奇，对生命的渴求导致了纳垢，对美的渴求导致了色孽，混沌四神，归根到底都是凡人欲望的化身，先有凡人，后有混沌四神，混沌在你们每个人的心里！”
全场一时失语，神父表演确实很有感染力，但他的说法并不能算惊世骇俗，这里的人不是乡下愚昧的农民，他们出身高贵，受过良好的教育，这样的推理他们很容易就能跟上。
神父露出满意的神色，他洒脱地拿木锤敲了敲面前的演讲台，咚咚的声音敲在每个人心里：“猜猜我接下来要说些什么？艾琳圣女，你一向很聪明，你来猜一猜？”
“神父，您一定会要求我们克制欲望。”艾琳双手叠放在小腹前，有些弱气地回答。
“对！但不全对！”神父斩钉截铁地说道，吓了在场听众们一跳。
“禁欲，说起来很简单，但在场的各位扪心自问，你们能吗？你们能不追求知识、不追求力量、不追求健康、不追求美吗？你们都是年轻人，进步主义者，你们想想，因为恐惧不去追求美好的生活，放弃自己与生俱来的权利，这不也是一种死吗？”
他又敲了敲演讲台，清脆的声响瞬间将原先肃静的教堂引爆，一时间人声鼎沸，这几十号人弄出了几百号人的声响。
“他说的对！”
“对！我早就看我家老登不爽了，妈的，因为怕天灾怕饿死就不敢花钱，那不就是已经遭遇天灾被饿死了吗？淦！他说的太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