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让你重生。”
“代价是什么？”
“没有代价。”
“为什么？”
“因为我助人为乐。”
那只会动的泰迪熊是这样和他说的。
不知为何，也许一个有魔法少女和怪物的世界已经足够疯狂，他在阳台上看到泰迪熊朝他走去的时候，并没有很惊讶。
那只泰迪熊很老旧了，咖啡色的卷毛有些纠结成一团，有些地方秃了，是栗成许多年前买给栗小悠的生日礼物。
为什么它会突然动起来，这是一场梦吗？
他不知道，也不在乎。
栗成点起一根烟，坐在阳台边缘。小区不知比这只泰迪熊老了多少，住户稀少，时值傍晚，也没有人看得见他。
他就这样坐在阳台上，脚下是三十层楼，在烟雾缭绕里，仿佛不断重播着栗小悠被带走的那一天。
一样的晚上，一样的时间，栗小悠就是这样在阳台上被人带走的。
她们会飞。
当然，她们是魔法少女，还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小时候他幻想过会有会飞的仙女飘然落在阳台上，赠送给他属于好孩子的礼物。出社会后他慢慢知道了，这真的很蠢。
当一个好孩子是不会有礼物的。
“你觉得我会相信。”
“你当然不信。你不是小孩子，也不是热血中二的高中生。”泰迪熊在他身后的小茶几边坐下，随手把玩他的打火机，“所以，我有一个提议。”
“你是什么。”
“这重要吗？这个世界呈现在你眼前的只是冰山一角。你已经见过那些穿着华丽裙子，踩着小皮鞋，头发五颜六色的魔法少女，也见过杀死你妹妹的怪物了。那，我是什么，还重要吗？或者说，哪怕你知道了，也没有意义。”
“嗯。”
没有否认泰迪熊的话，栗成又深深吸了一口烟。
他已经三十岁了，还是一事无成。
也许在死前能见到这个世界真实的样子，也比窝囊地死去要好。
“我的提议是，反正就算让你再活一次也于事无补，不如我们来签订一份合约，能让你无限重生的合约。”
“为什么。”
“因为我想要借用你的身体，就这么简单。附身在泰迪熊上实在是无趣。”泰迪熊忽然一把扯下自己的右臂，任由棉花随风飘散。
“那是我买给栗小悠的生日礼物。”
“不要紧，反正你很快又会见到完整的泰迪熊。”
泰迪熊扯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一个毛绒玩具露出笑容本身就足够瘆人了。
“我的提议是，从第七次重生开始——当然，如果你不需要重生七次，那之前的六次重生就权当是我的礼物了。但倘若你要重生到第七次，之后的每次重生，都要把身体借给我一小段时间。不如说——三十分钟，如何？”
“为什么是我的身子。”
“这个问题的答案对你而言有意义吗？”泰迪熊咯咯咯地笑了起来，“我现在要是一走了之的话，你会后悔的。”
“也许吧。”栗成沉默片刻，“我接受你的提议。”
“很好，很好。”
泰迪熊挥了挥手，“那，祝你好运。噢，顺便提醒你一下，魔法少女要是离开魔法......她们的肉体除了不会自然老去，和普通人可是一模一样呢。”
“对了，作为这次交易的附赠品，我就慷慨地赠送给你多一个情报吧。魔法少女的核心在她们的胸口处，只要有了那块位于心脏附近的小石头——只要移植到自己的身体里，任何人都可以变成魔法少女。”
“记清楚了哟，你会感谢我的。呵呵。”
泰迪熊的话缓缓消散在风中。
那个瞬间他仿佛被撕裂了，又仿佛坐上了两倍速的过山车。四分五裂的痛苦，骤然坠落的失重感，天旋地转的晕眩，在他怀疑自己其实会这样死掉之前，猛地戛然而止了。
......
......
那之后，他再也没有见过那只帮他复生的泰迪熊。
他把栗小悠的泰迪熊塞进了保险柜，没有拿出来过。
这座城市不为他所知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但他已经想通了。
不，或许应该说，她。
不知名魔法少女的胸口里确实有一个小小的石头。他把石头匆匆塞进了自己的大腿里，在那之前他吃掉了两颗强力止痛药，又给买了可以涂抹在伤口处的麻醉药，但哪怕如此还是疼的他直冒冷汗。
那种感觉很奇妙，他能感觉到小石头和自己的肉体缓缓连在了一起。痛楚慢慢消失了。
他当然不知道死去的魔法少女叫什么，和泰迪熊说的一样，这种答案对他而言毫无意义。
反正他所窥见的世界不过是冰山一角，那就不需要知道太多。
“出来了——你还好吗？”
白月的声音把他拉回了现实世界。回过神来，她们已经离开了迷雾弥漫的城中村，回到了深夜的街上。
左腿还在隐隐作痛，血流不止。幸好她事先上网搜了一下主要血管的位置，避开了动脉。
要是随便找个位置切下去，她会失血而亡的。
“说起来，你是怎么觉醒的？”
白月好奇地看着她。
这样近距离地看着魔法少女，栗成不由得惊叹她们果真是最完美无暇的存在。
雪白的肌肤，只存在于二次元的天使面庞——白月的脸有一点瘦削，那双眼睛是这样的清澈。哪怕被她设下的陷阱袭击后死里逃生，身上还是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我......我......”
栗成瞳孔放大，低下头，紧紧拉着白月的裙摆，仿佛只是想起那件事就让他心有余悸。
在之前几次重生和魔法少女接触的过程中，虽然想办法捕捉到了魔法少女，也用刑讯逼问出了情报，但她还是心软了。
毕竟和从尸体上挖出小石子不同，她还没有心狠到为了变成魔法少女而杀死一个活生生的美少女。
但至少她对魔法少女的了解已经足够了。
“有一个......穿红色裙子的女人，突然在夜晚......那天夜里，我见到了怪物。”
“你被救了呢。”白月微微一笑，那个瞬间栗成也不由得愣了一下，“你见到的怪物是什么样子的？”
“一只好像大猩猩的东西。呜......但它是那种，影子......然后，她出现了。”
“之后呢？”
“不太记得了。她说，要让我......继承她。”
两个少女并肩走在深夜的街边，小皮鞋敲出空洞的回音。
“之后一定要小心。就像刚才的触手......这种狡诈又强大的怪物，只要失误一次，后果非常严重。”
“刚才的触手怪物，白月对付不了吗？”
“很勉强。”白月撩起裙摆，露出大腿根上在冒着黑雾的伤口，“不过我对它好像有克制效果。记住，一定要保护好法杖。我们的魔法是极为强大的，但如果刚才我没有在施法时才拿出法杖......那就凶多吉少了。”
“嗯......好可怕......”
听完白月的话，栗成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原来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