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拂月并没有在北境停留多久,在客栈休整一天之后,第二日就买了匹好马,目标明确的奔着北齐国都而去。
不过三五日的光景,人就已经赶到了京郊,远远的能看见皇城的虚影。
皇宫并不是她的目的地,花拂月只是坐在马上,面无表情的远远看了一眼,就调转马头,转向京郊外的山林。
苦荷在国都外的山中清修,这事情有心人都知道,总归也没人敢触大宗师的霉头。
花拂月出现在瀑布前时,已经有人拦在她面前了,正是苦荷的大弟子狼桃。
狼桃感知不到她身上的真气波动,下意识觉得对方只是个普通人,但普通人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老师这里?
“不知姑娘是何身份,来找家师又意欲何为?”狼桃板着脸,面无表情的发问,手却紧紧攥着武器。
花拂月看了他一眼,眼神很快就转到瀑布中的一处空洞上,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苦何前辈,师姐惨死,我很痛心,出山来也是为了完成她的使命。听说您和师姐有旧交,这才冒昧前来打扰。”
苦荷没有回应,花拂月却感受到一道视线若有若无的落在她的身上,她表情平静,指腹轻轻摩挲了两下背着箱子的背带。
“你师姐是何人?”苦荷似乎有所猜测,苍老的声音里带着些许波澜。
花拂月看了一眼依旧警惕的狼桃,面不改色,“她叫叶轻眉。”
这个名字,几乎无人不知,狼桃按着刀的手指微微颤抖了两下,猜测眼前这女子说话的真假。
苦荷却已经相信了她的身份,“狼桃,带她上来。”
花拂月对狼桃伸出了手,“麻烦了。”
她可没有真气保护自己,扛不住瀑布的冲击。
瀑布后的空洞并不像她想象的那样暗沉潮湿,恰到好处的湿润并不沉闷,人工镶嵌的夜明珠散发着莹莹的白光。
花拂月放下箱子,微微点头,盘腿坐下,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看来您很相信我说的话。”
“并不是谁……都敢顶着神庙中人的身份行走的。”苦荷的眼神落在她身侧的箱子上,眼中带着些许回忆。
花拂月注意到了他的视线,想起多年前叶轻眉刚离开神庙时,跪在外面的两个中年人。
“看来您还记得这箱子。”
那时候叶轻眉也带着箱子,里面装着威力巨大的巴雷特。
苦荷脸上也带着微笑,“当然,毕竟是小仙女带着的东西。”
他很好奇,箱子里放了什么。
只是他不能问。
想起花拂月刚刚说过的话,苦荷微微低头,语气有些恭敬,“您方才提到,要完成她的使命,不知……可是神庙有神谕降下?”
“和平,和统一。”
花拂月微微垂眸,神情悲悯,无悲无喜的淡淡答道。
只一句话,苦荷却有些紧张起来,北齐朝局混乱他早就知晓,只是他一心为了修道,因此对这一切视而不见,难道惹了神庙不快?
“请您示下。”
“北齐太乱了,祂很不高兴。”花拂月平静的说道,“我和师姐出山,是为了天下的和平与统一,如今师姐中道崩殂,我会继续完成她未竟的使命。”
“您很清楚,北齐当下的局面如何稳定。”
这对苦荷而言再简单不过了,他贵为国师,又是大宗师,只要清楚的表明支持对幼帝与太后的支持,一切混乱都会平息。
大宗师,已经不能用人类来定义了。
这也确实很符合苦荷对神庙一直以来的幻想,在此之前,他只见过叶轻眉,那是一个善良悲悯的仙女,智慧而博爱,厌战但不怯战,她也说过,自己爱好和平,希望天下再无战火。
所以花拂月再次提起,出于对神庙的尊崇和对叶轻眉的信任,他毫无阻碍的接受了这个命令。
“苦荷谨遵神谕。”
狼桃按照苦荷的意思一路护送着花拂月,一直到快要越过北齐国境才停下。
“就到这里了,这些日子麻烦你了,狼桃。”她温和的笑了笑,知道他有很多问题想要问自己,“再不问的话,可就没机会咯?”
此时的狼桃还只是个刚刚出师的年轻人,才成年不久,虽然总是板着一张脸,端着一副成熟稳重的模样,但还不太能藏得住事,只要看着他的眼睛,就能猜到他心里的想法。
见她主动提了,狼桃也没有再扭捏着矫情,恭敬的行了抚胸礼,微微低着头,“使者,您先前提过,要让天下和平统一,可诸国之间互有仇怨,边境也常年有袭扰和动乱,这样的局势,又要如何做到呢?”
“嘘……”花拂月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嘴前,有些俏皮的眨了眨眼,眼睛隐蔽的瞥了一眼背着的箱子,“事在人为,不去做,怎么确定一定完不成呢?”
说完,不等狼桃再说些什么,就翻身上马,朝他挥了挥手,“前面就要到东夷城的地界了,你身份特殊,就不必一直跟着保护我了,回去吧!”
于是狼桃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能目送着她离开。
在花拂月的计划里,她一路南下,见完苦荷之后转向东行,进入东夷城,然后去城外剑庐寻找四顾剑,紧接着在东夷城内停留一段时间,去看看叶轻眉建立的庆余堂,等到“神庙使者是叶轻眉的师妹”这个消息散播到天下皆知时再启程南下庆国。
那个男人该不会以为,她是来为叶轻眉报仇的吧?
或许会一边紧张一边恐慌呢?
离开东夷城,刚进入庆国境内,就遇见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您是……叶流云?”此时花拂月换了一身便于行动的劲装,南方气候总是温和的,即使她离开东夷的时候夏天已经过去,庆国也依旧带着夏季的余温,只是偶尔会带起凉风罢了。
叶流云穿着显眼的白衣,腰间挂着佩剑,手里把玩着玉笛,就这么不偏不倚的拦在了路的正中。
叶流云微微颔首,“见过使者。”
这就算是承认了身份。
“找我做什么?有事情吗?”花拂月没有下马,只是有些疑惑的看着他。
叶流云微微仰着头,看着骑在马上的少女,神采飞扬,意气风发。
似乎隐约间和当年的叶轻眉有些重合。
不过他很快清醒过来,“听闻神庙有使者现世,有些思念故人,所以前来。还未请教使者名讳?”
“花拂月,叫我阿月或者拂月都可以。”花拂月笑着自我介绍道。
思念故人,谁在思念呢?
只是叶流云么?
倒不如说是皇宫的那位不能轻易离开京都,所以才派了他先来看看,她这个使者是什么样的人。
这么想着,花拂月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几分,“对了叶前辈,正好我有件事想问你呢!”
叶流云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这附近的城池,有没有那种冶炼很好的铁匠铺?”
铁匠铺?
是要打造武器?
特意强调了冶炼,似乎要做的东西并不寻常,他脸上出现了些许犹豫的神色。
微微思考之后,叶流云还是告诉了她,那是东境这里名声最广的武器铺。
听见他的回答,花拂月脸上的笑容更真诚了些,“多谢,不知道年关之时,能否在京都和叶前辈再见面?”
庆京是她的最终目的地,她的所有谋划和布局,都要在这里完成。
相比起北齐和东夷,庆帝显然更适合作为她完成使命的助力,在这一点上,她和叶轻眉的判断是一样的。
“如果您希望的话。”叶流云微笑着看着她。
如果花拂月希望的话,他不介意在年关赶回京都。
即使他已经离开多年了。
“那我等你。”
花拂月也笑着看着他,做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