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庆帝如何老辣沉稳,听见这句话也难掩惊讶之色,他转过头,和同样震惊的陈萍萍对视一眼,又有些疑惑的看向花拂月。
“神庙选择了庆国?”
花拂月摇了摇头,神庙虽然选择了他,但也从没有要求过一定要辅佐他完成大业。
事实上,即使使者选择自己开创功业,一统天下也可以,只不过那样会更困难罢了。
叶轻眉最终选择了庆帝,却因为太过无私的愿景死在对方的推动下。
而花拂月选择庆帝,也并没有太多深奥的理由,她只是更加自私而已。
“不,是我选择了你。”她平静的看着庆帝。
她是嫉妒叶轻眉的。
叶轻眉所得到的注视,叶轻眉所拥有的赞叹和敬佩,她想推行的理念,花拂月都想抢走。
叶轻眉要百姓人人为王,她就偏要他们优胜劣汰。
她能做的,她能给他们带来的,远远比叶轻眉要多。
追随她吧。
庆帝和她对视,他很确定,他在这位使者的眼睛里看见了野心和欲望。
这句话他曾经听叶轻眉也说过,但意义完全不一样。
好吧,看来花拂月和叶子真的很不一样。
既然选择了他,那就让他看看,她能为他带来什么?
“既然使者做出了决定,那就安心留在京都,朕也很想知道……神庙是如何看这天下众生的?”庆帝眼中笑意加深,轻轻挥了挥手,看向一侧的陈萍萍,语气淡淡,“使者住在宫中多有不便,住在宫外又折损身份,你让宫典带一队人去王府,多置办些物品。”
他口中所说的王府,就是当初的诚王府,也是潜邸。
住在那里,才配得上花拂月的身份。
陈萍萍应了一声,退了出去,此时御书房里只有庆帝和花拂月二人了。
话题也变得隐秘禁忌起来。
先打破这微妙平衡的是花拂月,她轻轻抚了抚自己随身的箱子,“当初发生了什么?师姐身边有五竹保护,他是神庙最强大的神使,没有人能在他面前杀了师姐。”
“是我没有保护好她,太后和皇后……后宫妇人,不识大体。”庆帝叹了口气,目光幽幽,顺势就提到了五竹和那个被带走的孩子,“不过万幸,五竹带着她的孩子离开了,算是保下来了吧。”
花拂月眼神微动,“那不是……”
话未出口,她就了然的闭上了嘴,“确实,这里不适合那孩子。”
庆帝也是笑着点头,分了个眼神给她身侧的箱子,“叶子的箱子里,那东西的威力朕倒是见识过,就是不知道……使者的箱子是不是都是一样的?”
“陛下见识过?感想如何?”花拂月笑着歪头,有些好奇的问道。
“杀人无踪,威力巨大,即使大宗师也难以抵抗的武器。”
“倒是精准。”她眼神温和了下来,“师姐和我说过,陛下是个不亚于神庙的天才,我原先还有些不信,现在倒是知道她为何那么说了。”
她轻轻拍了拍箱子,“我知道,陛下想知道这儿的秘密。”
她狡黠的突然抬头,刚好对上庆帝收回的眼神,得意的挑了挑眉,“不过不是我们不愿意说,是不能说。”
“陛下要是真感兴趣,等以后有机会,我再慢慢告诉您。”
“朕不急,只要使者不伤害庆国,总会有那么一天的。”他相当自信,只要这个秘密存在,只要有人知道,那么他就一定会找到办法得到它。
只要网住这个使者,那么神庙或许就将成为他的助力。
“我叫花拂月,陛下可以同师姐一样,叫我拂月。”她正色道,语气颇为正式,“陛下难道也是叫师姐使者的么?”
庆帝哑然失笑,“拂月。”
她这才满意的笑了起来。
专属的称呼,关系拉近的第一步。
算着时间,潜邸应该已经可以入住了,花拂月这才起身告辞离宫。
庆帝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慢慢回味着方才的见面,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
花拂月看起来高傲,野心外露,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实则所思所想有些简单,藏不住心思,有些情绪化,情绪的变动面上看不太出来,却全都藏在了眼睛里。
或许是神庙里的环境太过纯净,才让人养成这样有些天真的性格吧。
对皇室也没什么尊崇的意思,这点倒是和叶轻眉一样。
不过一上来就隐隐传达了自己的态度,还一直强调箱子。
看来神庙也知道一些事情。
他漫步回身,推开紧闭着的大门,衣袍解开,一边慢慢的踱步,一边整理着这些天所有的事情。
有关于神庙的,有关于北齐的,还有皇宫里那几个女人的。
皇后母族基本干净了,她的儿子,他也能放心的立为太子了。
至于另外两个儿子……
老大还是适合扔到军中去,何况有宁才人这个母亲在,又是长子,想推着他去争有些风险。
他也不想把有外族血脉的孩子放进储位之争里。
那么给太子用来锻炼能力的人选,就只剩下老二了。
至于太后?
呵,要不是他还需要在天下人面前维护孝道的形象,哪里还能容得下她活这么久?
“花拂月……朕很期待。”
给他带来一些惊喜吧,叶轻眉的内库给庆国带来了巨大的利益,他现在不缺这些。
他需要别的。
能够实现天下一统的东西。
如果花拂月无用,他也只会把人好好的供起来罢了。
即使没有神庙,他也是注定要一统天下,立下不世之功的。
而另一边,花拂月终于住进了王府,算是有了个定居的落脚地。
她不喜欢有人在眼前待着,于是把侍女侍卫全都赶到院子外间去了。
把箱子放在触手可及的架子上,她把自己重重的扔到床上,有些疲惫的伸手揉了揉眼睛。
庆帝很聪明,在他面前演戏简直就是班门弄斧,只能给自己套上一层又一层的人设。
她甚至不敢确定对方有没有相信她的伪装,又信了几层。
“叶轻眉啊叶轻眉,死在他手上,你可真不冤。”就这刚见一会儿,她就拿出了毕生的演技了。
以后得换个方式,一定要尽早让庆帝放下防备。
“等新年的时候再看看吧。”反正新年之前她说什么也不会再单独见庆帝了。
话是这么说,不过她也没闲着,年前的这些日子,她几乎走遍了整座京都城,哪家酒楼味道好,哪家饭馆儿偷工减料,哪家布庄用料讲究,哪条街玩具精巧,哪里的首饰铺子有后台……这些她几乎都摸了个清楚。
连八处负责的印刷书局生意她都研究了一遍运作流程。
虽然说是遮掩了身份,但也没有拦着鉴查院的探子跟着。
一个月左右,花拂月就掌握的京都的整体情况。
歇了不到一天,皇宫里就递了请帖,邀请她参加宫里的年宴。
“劳烦公公送来,我会准时参加的。”她脸上带着标准的微笑,伸手接过那张请帖,轻轻点了点头。
给她送请帖的是洪公公,花拂月知道这是皇宫里明面上的大宗师,很多事情都不用忌讳,于是便直接问道:“东境时我曾与叶流云大宗师约定,新年时在京都再见,不知他何时入京?”
洪公公躬身低头,声音无悲无喜,语气恭谨:“大人,叶大宗师的去向不是老奴能得知的,但……既然您已有约定,想来他不会失约。”
“是么?不过他爱好自由,看来不会在宫中年宴上见到他了。”花拂月叹了一口气,微微挑眉,“年后我应该就要忙起来了。”
她已经从自己那一叠图纸里找出了最简单两份,以庆国现在的经济能力,有叶轻眉留下的遗泽在,做到这些不算太难。
“还请公公转告陛下,我会为他送上……一份他喜欢的新年礼物。”
洪公公的头压的更低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