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筒展开,是一份火器的图样,各个拆开的部件的立体图案包围着中间整体的图案,旁边还有密密麻麻的制造参数。
庆帝只大概看了一眼,还没来得及仔细琢磨,图样就被花拂月收了起来,于是视线不由得落在了放在桌子上的那把配枪上。
“火器?”这造型看起来和花拂月在东境的铺子里造的武器长得差不多,只是一直没见到实物,这时候自然也是好奇的。
花拂月点了点头,由着他拿起来把玩,“我还是更喜欢叫枪。不过庆国的技术还不足以支撑这种级别的武器,我刚才给陛下看的是火铳,威力比我手里这个要弱。”
“叶子曾经也用过类似的,只是那武器威力惊人,视线之外就能取敌性命。”庆帝回想起叶轻眉千里之外击杀两位王爷的事迹,那一幕在他心里留下了很深的刻痕。
花拂月微微沉默,然后露出一丝笑意来,“那是独属于师姐的武器,即使我把神庙的技术全搬出来,庆国想要制造出那样的武器也要一百多年,更何况……”
她话没有说完,但庆帝也知道她的未尽之意。
神庙只怕也不会同意。
花拂月很快就把话题转移了回去,“火铳的主体是铁器,对冶炼要求很高,打出来的铁杂质要少。所以您要做的第一步,其实是建立一个秘密的冶炼工坊。”
“朕明白,明日起朕就会着手去做这件事。”庆帝微微颔首,他不在乎花拂月提多少要求,要求越多越精细,就越代表着火器的效果有多好。
见他相当配合,花拂月也很满意,拿起桌上的配枪在手里转了一圈,从袖子里拿出消音器装上,“这是消音器,可以降低使用时候的动静,大过年的,那么大动静不太吉利。”
说话间她已经检查完了枪支状态,熟练的打开保险,上膛,瞄准,枪口随意的指向御书房里庆帝一直放在影壁后面的甲胄上。
“piu。”
几乎是声音出现的瞬间,甲胄的心口处就被射穿,子弹穿过两层铁皮后失去大半力量,浅浅的没入影壁三分,留下一个小小的凹痕。
庆帝眼中瞬间就放出了精光。
这威力可比叶轻眉那枪给他带来的实感更高,作为一个优秀的帝王,他几乎是一瞬间就代入到了战场上的状况。
若是庆国士兵都有这样的武器……
花拂月很满意他的反应。
这才对嘛,这可是她特意装备的穿甲弹,专门瞄着心口铁皮最厚的地方打的,要是没效果不就浪费了?
“好!很好!”庆帝不禁喜笑颜开,转身看着她,面色肃然的保证道:“拂月,朕定会让世人知道,朕才是天下之主。”
“神庙,从来不会选择出错。”花拂月则是微笑着回应他。
他是被神庙选择的,而神庙从不出错。
两人在御书房相聊甚欢,一直长谈到深夜,不知不觉就忘了时辰。
而此时后宫里,皇后和淑贵妃,以及长公主李云睿都正在太后宫中,依着礼制,年宴过后,皇帝要来太后宫中问安,然后一同度过子时。
之后各妃子女眷才能散去。
不过当今庆帝和太后向来不亲近,这个规矩也一直都只是在子时左右象征性的过来意思一下,叫身边的大太监侯公公送些年礼,说不了几句话就会离开。
虽然说是敷衍了一些,但好歹也是每年都照着规矩办了,今年众人左等右等,一直到子时都快过去了,才看见侯公公带着年礼姗姗来迟,态度恭敬的告了个罪,却不见庆帝人影。
“侯公公,皇帝可是有急事要办?”太后心里有些不满,却没有发作,只是慢慢悠悠的问了一句。
毕竟对她而言,庆帝又不是她亲儿子,二人本就是为了利益而维持的表面关系,来了最好,就是不来,她也不能置喙什么。
她早已经左右不了这个当初的诚王世子了,把讲规矩的权利渡让出去,才能勉强保持住自己的体面。
侯公公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只是声音一如既往的保持着分寸,“陛下正在御书房和贵客商谈要事,今晚实在是来不了了,这才派了老奴过来传话,说夜深露重,不用等了。”
太后微微皱眉,半晌慢慢的叹了口气,“哀家知道了,国事为重,你下去吧。”
侯公公这才告退。
说到贵客,皇后和长公主不约而同的想到了年宴上出现的花拂月。
“看来是年宴上,那位身份不明的客人了?皇兄看起来很重视她,直接安排在了首位呢。”
长公主年纪小,这些话由她说出来更合适些。
皇后也是微微点头,表情有些不虞。
“那姑娘不知是何身份,也不知是从何而来,只是陛下亲自安排的位置,臣妾也不好多说什么。”
她微微低头,好像自己做出了多大的让步一样。
淑贵妃在后面默默放空自己,试图当一个透明人。
听这两人的话,太后这才有些警觉起来,“身份不明?皇帝怎么会让身份不明的人参加年宴,还坐在首位?”
即使是那个妖女,也不过是和皇族待遇等同而已。
“就是不知道呀。”长公主眼神里带着些许担忧的看向皇后,“不过,皇嫂也不用太过担心了,既然皇兄是在御书房和她见面,想来也只是有事情要说。”
“您不用担心的。”
她眼神温和,语气宽慰,好像真的是在开解皇后一样。
皇后脸色难看,李云睿这话听起来是在安慰,其实就是在暗中挑火。
谁都知道在御书房发生不了什么事情,哪里用得着她专门去说了?
她要担心发生什么事情?
担心庆帝,那个冰冷至极的男人会和一个不知来历的女人搞在一起,还是担心那个女人会威胁到她的位置?
就连叶轻眉那个妖女都做不到的事情,难道这一位就能比她还高明了?
心里思绪复杂,长公主见她不说话,知道她暗中生气,倒也不急,只是又随意的说了一句,“也不知道……这位贵客要在宫里待多久呢?若是有机会,云睿倒是想拜会一下。”
又不是只有皇后酸,难道她就不生气了?
和皇后不一样,她消息灵通一些,也能自由一点的出入宫闱,自然也知道,花拂月住进了潜邸。
这可是独一份的殊荣。
她可是对这位贵客越来越好奇了。
花拂月对这边的事情倒是全然不知,一直在御书房里使劲儿的给庆帝画饼,和他描绘未来的蓝图。
这也就是长公主年纪还小,没有自己的势力,思虑也不算周全,再加上神庙向来低调,花拂月从入京到入住潜邸也就是当天的事情,来去都很隐蔽低调。
于是她怎么样也没有把花拂月和神庙联系在一起,当然也更想不到她还是叶轻眉的师妹了。
既然她都不知道,那么常年困于后宫的皇后和太后,自然也无从得知。
毕竟当初的叶轻眉,也没有以神庙使者的身份在外行走。
太后没有管长公主对皇后暗中的挑唆,而是皱着眉在思考花拂月和庆帝的关系。
很多年前,叶轻眉突然出现在庆帝身边,那时候的庆帝还只是诚王世子,存在感很低,也不得当时皇帝的心意。
她对他也没有多少好脸色,只是一切从叶轻眉出现开始就改变了。
有叶轻眉的帮助,范建,陈萍萍也围绕在他身边,硬生生的把一个皇位边缘的人物推到了那个至尊之位上。
那是一个极其优秀的,优秀到耀眼的女子。
如果只是这样,她原本不至于对她敌意太重,因为正是叶轻眉建议庆帝选择了如今的皇后,选择了当时母族势力庞大的她作援手,才能让她安安稳稳的享受荣华。
她甚至想过,即使叶轻眉入宫为贵妃,势压中宫,她也会想办法劝皇后忍耐下来。
只是她从未想过,叶轻眉会拒绝庆帝,拒绝嫁给他。
明明拒绝了皇帝的名分,却又站在他的身边,不清不楚的,甚至有了一个孩子。
一个女人,有了皇帝的孩子,却不是后妃,又有这么大的本事,皇帝还对她有明显的偏爱,这对她而言是大忌。
一个不受控的女人,一个扰乱皇帝后宫安宁的女人。
好不容易那个妖女死了,这才不过一年,难道又要来一个?
太后脸色阴沉,长公主知道自己不能再多嘴,于是默不作声的看着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