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国纪元58年,约摸九月的时候,长公主基本掌握住了内库的情况,内库还算平稳的度过了交接期,只是当时叶家的几位掌柜离开,庆余堂脱离内库。
当然,李云睿默许了这种情况,她很清楚,这些掌柜的都被叶轻眉培养的极为忠心,是不会听从她的调派的。
同时,她从京郊回来,还捡了一个二十左右的少年。
少年叫燕小乙,是京郊村子里的猎户,箭法很好,自己靠着打猎生存的本事,居然就这么练到了八品。
刚好那个村子遭了匪,死了很多人,长公主很满意他的天赋,于是随手灭了那些土匪,把他带了回来。
而此时,庆帝也和花拂月越走越近,私下见面时的举止也越发亲密。
他已经不满足于和花拂月只停留在合作关系上,他想要深入发展,想要哄骗住她,把她困在后宫里,永远为他谋划。
“传旨去潜邸,请拂月来别院,朕有些话要同她讲。”庆帝此时人正在太平别院,看着庭院里逐渐衰败的景致。
收到庆帝邀请的花拂月并不意外,甚至对这个情况早有预料,所以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罢了。
只是庆帝选在太平别院,她心里多少有些膈应。
太平别院的湖景已经没什么好看的了,至少花拂月来时,站在庆帝后面看了好一会儿也没看见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陛下在看什么?”懒得去想,于是她直接开口问道。
庆帝微微一笑,负手看着湖面,“看往昔。”
“拂月,朕记得你曾说过,叶子和神庙有书信往来?”庆帝很快就转过身来,像是闲话家常一样随意发问道。
花拂月点了点头,表情没什么变化,“主要是我给她写信,她……不方便传信回来。”
“看来你们关系还不错。”庆帝笑着微微点头,“你当初刚来庆国的时候,一路风尘仆仆,杀气凛然,叶世叔在东境见到你时,还以为你是来屠城的。”
他讲了一个不算有趣的笑话。
花拂月淡淡想着,然后摇了摇头,“不,我和师姐关系一般,至少在我看来,我们之间有着最根本的理念差异,这是无法消弭的。”
“是吗……?”庆帝轻轻叹息了一句,伸手微微握住她的肩膀,“外面冷,进来说吧。”
“陛下。”花拂月微微用力,挣脱开他的手,后退了半步,然后跟着他的脚步进了房间。
庆帝没有继续为难她,知道她对茶道一窍不通,于是顺手便煮了茶斟上。
花拂月脸上带着些许忧思,眉眼间缠着些忧愁,“陛下今日心有忧虑,如果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做的话,都可以告诉我。”
庆帝眼睛闪了闪,没有说话,只是笑着抿了一口茶。
“是有一些事情,想问问你。”
“关于师姐的?”花拂月平静的接话道,她怎么可能猜不到,庆帝今天一来就提到她去年初到庆国的事情,目的就像黑夜的灯塔一样亮眼。
庆帝默认了,于是点点头,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表情。
他很需要知道,在叶轻眉那件事情里,神庙知道多少,花拂月又知道多少,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神庙的眼睛遍布天下,没有神庙不知道的事情。”花拂月语气严肃,显然,虽然她并不喜欢神庙的环境,但依旧认可它的能力。
她定定的直视着庆帝,眼里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神庙知道所有事情,但不必担心,陛下。神庙只在乎使命,只要使命完成,即使两个传道者都死了,它也有办法强行完成。”
她和叶轻眉关系并不好,她也并不是很关心叶轻眉如何死亡。
庆帝眼中按下忌惮,脸上挂着满意的微笑。
不在乎吗?那他就放心了。
果然是冰冷的机器啊。
“朕已经失去了叶子,不会再让你受伤了。”心里的想法被埋藏的很好,明面上,他还是那个温和宽仁的皇帝。
花拂月再次皱了皱眉,感受到了庆帝带着试探的亲近,不由得再次避让,低声提醒了一句,“陛下,这里是太平别院,即使我和师姐关系一般,她毕竟也是我的师姐。”
庆帝脸上笑容不变,反而更加不做掩饰,“拂月,朕只是想……让我们的关系更加稳固罢了。”
他注意到,花拂月在颤抖,她在纠结,也在挣扎。
“陛下……我离开神庙时起过誓,绝对不会因为儿女私情影响使命,更不会在此时违背。这种话……请陛下不要再说了……”
花拂月低下头,掩盖住了眸中的神色,庆帝只能听见她颤抖的语气,那声音里却罕见的带上了一丝凌厉,“庆国结束战争不久,此时正是休养生息,发展力量的时候,无论是谁,都不应该引起混乱,如果我此时违背誓言,如何对得起师姐,对得起神庙?陛下难道想看到皇室混乱吗?”
说完,也不等庆帝多说什么,就匆匆转身跑走,离开了太平别院。
庆帝在她身后端坐着,眼里有些许失神,挥了挥手阻止了想要把人拦下的侍卫,慢慢的起身叹了口气。
花拂月是个很复杂的人,她厌恶神庙,但却对神庙要求的使命有极高的认同感,为了这个使命几乎可以做任何事。
她似乎并不是真心排斥自己的靠近,庆帝知道该如何利用感情控制别人,他太了解这种手段了,也因此,他很清楚花拂月对自己的拒绝并不来自负面的感情。
“使命……拂月,你身上的负担太多了……”他低喃着。
不是他要用这种卑劣的手段,只是这些神庙来的人太过无牵无挂,想要把她彻底留下来,只能通过这种极端的方法。
离开太平别院的花拂月没有停留,而是径直回了潜邸。
直到卧房的门被关上,她才捂着心口喘息着,眼中情绪变化莫名。
“还不到时候……现在还不行……”她自言自语着,过了好半晌才缓缓平复下来。
“叶轻眉……这就是你爱过的男人……真有意思……”想到庆帝刚才的亲近和关心,花拂月简直忍不住嗤笑出声,这就是叶轻眉恍然间觉得值得真心托付的男人。
他只是一个皇帝,对他而言,感情?不过是工具,是他完成一个又一个伟大功业的工具。
她刚才,在太平别院,差一点就没忍住答应对方了。
即使知道他一切都是在利用,但“叶轻眉的男人”这个身份,就已经足以让她疯狂的妒意燃烧了。
从来,她从来都不会第一选择,她太嫉妒叶轻眉了,即使都在原点,叶轻眉也会轻而易举的得到偏爱和关注。
在神庙忍了半年,又何尝不是有些阴私的报复心理呢?
但现在还是太早了,庆帝的眼睛里还是有叶轻眉的影子,他对自己手里掌握的技术还不够依赖,他对自己所能创造的价值还没有更加清晰的认知,现在退让,只会陷入被索取利用的被动局面。
更何况……太过失去自我的付出,只会让庆帝觉得自己掌握了主动权,而更加忽视自己的价值。
这怎么行呢?
她才是这段关系里掌握主动的人。
既然要利用她,那就做好被反噬的准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