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庆帝很快返回皇宫。
虽未言明,但二人独处一室大半个下午,以及庆帝回宫时的愉悦表情,让长公主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她的猜测被坐实了。
“叶轻眉……花拂月……神庙的使者们,就这么喜欢皇兄么?”李云睿独坐在广信宫内,语气轻柔,仿佛无奈的叹息,手上撕花的动作却显得有些凶狠。
神庙使者,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要抢走她的皇帝哥哥呢?
过了没两日,花拂月居然在没有任何事情需要详聊的情况下进了宫。
庆帝也有些惊讶。
“怎么,不可以吗?”花拂月理所当然的偏了偏头,语气也有些不自然,“当然,我也不是一点事情都没有的。”
她扭过头,从袖子里拿出了一本折子,“这是我综合了神庙的一部分情报做的,更细节的地方应该还有要修改的。”
折子里的东西,说重要也重要,但也不是那种紧急的,看起来倒像是她随意找了个借口,只为了进宫来一样。
庆帝看了一眼她略显不自在的表情,了然的笑了笑,接过折子,“朕知道了,说起来……你似乎还没有好好看过宫里的景色,要去看看吗?”
“陛下不是要忙着处理国事?”
庆帝放下手里的东西,笑着走近,伸手揽住她,“不差这一刻,走吧。”
……
忙完了内库纷杂的事务,听到宫女回禀的李云睿冷着脸挥了挥手,心情很糟糕。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想。
不能再让神庙的这些女人围在皇兄身边,也绝不能让皇兄心里再住进一个女人。
如果那里没有她,也不应该有别人。
“这几日寻个由头心情花小姐入宫来。”她淡淡的对宫女吩咐道,又对自己身边的大宫女低声说了几句,叫她准备了些东西。
花拂月不知道她突然请自己是为了什么,她们两人素无交集,她也没有对长公主的内库做什么手脚,但她本能的觉得有些不妙,又觉得直接拒绝有点不妥,所以只是谨慎的将配枪检查了一遍,又带了几柄小刀,这才赴约。
也多亏了庆帝早前下过旨意,不许兵士搜查她的物品,因此在这皇宫里,她反倒是可以暗中携带武器,而不必束手束脚的。
长公主的手段比皇后的高明不少,也毒辣许多,在奉上的茶水中放了让人气血凝滞的药草,平时单独喝倒没什么大碍,只是容易气血不足,更加暴躁易怒。
这也是后宫女人们争宠宫斗时常用的手段之一,孕期若是喝了带这种药草的水,气血运转不畅,人气虚易怒,极其容易造成滑胎,而且还很隐蔽,不易留下痕迹。
长公主这是做了两手的准备,打算先利用茶水影响花拂月,再以言语刺激,若是能逼得她情绪失控动手伤了自己,那她就可以呼唤暗中的护卫对她动手,废了她的四肢,无论如何,冒犯皇权都是庆帝绝不能容忍的罪过,那时两人自然再无可能。
若是花拂月没有受到影响,那么就需要更加果断狠辣的手段,引路的侍女会把她带到点着特殊熏香的宫殿附近,这熏香和茶水中的药草混合,会麻痹人的手脚,让人的四肢失去知觉,甚至会逐渐影响到躯干。
庆帝需要花拂月的头脑和才学,她没有下很重的分量,最多让她今后无法行动,却不会要她的命。
就算花拂月察觉她做的手脚,她也大可以提前发动护卫,广信宫里都是她的人,自然是由着她说,当然,这是下下策。
长公主做了万全的准备,这才请花拂月赴约。
茶水里的异常花拂月确实发现了,她从来不会主动把自己放进任何一种险境,于是维持着举着茶杯的动作,抬起眼眸看向对面的长公主。
“殿下这里的茶水可真是稀奇,世间无数种茶,我品尝过大半,殿下这里的倒是头一回,不知道出自何处?”
她没有立即品尝,只是微微吹动着浮着的茶叶,寻常聊天一样问起。
长公主也带着惯有的温和假笑,言语间也滴水不漏,“不过是皇室茶园里专门养着的茶树罢了,倒也不是太稀罕的东西,你要是喜欢,离开时带上一点?”
花拂月摇了摇头,“喝茶时心境不同,品味亦不同,有过此时体验便足够了。”
听她这么说,长公主脸上笑意加深,伸手又做了个请的手势,“那就请仔细品尝,我很想知道你的评价。”
花拂月却放下了茶杯,目光平静的和她对视,“看起来,皇后并没有和你说过那天的事情。”
否则长公主就会知道,她对特殊的药草气味格外敏感,也从不会把自己放到受制的位置上。
李云睿的眼神冷了下来,虽然花拂月没有直接点破,但她的举动已经代表她看出了茶水里的异常,并且不打算冒险。
她脸上挂着假笑的面具,轻轻抬起了手,好像在唤宫女撤走茶水一样,实则是在和暗中埋伏的燕小乙打手势。
花拂月既然发现异常又怎么会毫无防备?
放下茶杯之前,她凝起心神,把注意力放在四周,身后锁定着自己那道极轻极浅的视线也被她捕捉到了。
燕小乙接到长公主的命令,立即张弓搭箭,他瞄准的是花拂月的右手臂,那是她的惯用手,他要保证她没有拿长公主做威胁的机会。
燕小乙此时武学还有些稚嫩,真气未到九品上,张弓时不能自如控制自己的杀气,也因此他立即被一直警惕的花拂月发现了动作。
在燕小乙射出那一箭之前,花拂月就已经有了动作,她猛的翻转回身,手中不知何时已经摸到了暗藏的飞刀,对着燕小乙的方向掷出,刚好命中他拉弓的右手,将他打伤。
花拂月站起身,冷冷瞥了一眼燕小乙,又看向计策失败的李云睿,“看来今日又是一场鸿门宴。殿下,你对我动手,当然可以,但要考虑清楚……陛下知道了会作何反应呢?你又是以什么身份对我动手?”
庆帝对她的重视已经人尽皆知,即使不知道她身份的人也不敢对她不敬,若是旁人这样算计伤害她,一个藐视皇权的帽子早就扣了上去。
但是长公主李云睿,她又有什么立场对自己动手呢?
是她那永远不能见光的感情么?
花拂月眼神讥诮,李云睿感觉自己仿佛被完全看透了一样,有些羞恼的就要强行命令护卫动手。
但还不等她下令,广信宫里就出现了一个身影,打断了她所有的计划。
洪公公恭敬的和花拂月见礼,然后才对李云睿微微弯腰拱手,传了庆帝的口谕。
“陛下让长公主殿下在广信宫禁足三个月,不得擅出。燕小乙擅离职守,意图伤害贵人,但念及未酿成大祸,罚俸半年,降职半等。”
“臣遵旨。”燕小乙在看见洪公公的时候就收了弓箭,此时也不敢多说什么,战战兢兢的领了旨。
长公主有些不甘心,只是洪公公的眼神正平淡的注视着她,她没有别的选择。
“臣妹……遵旨。”
洪公公这才转身看向花拂月,又弯腰行了一礼,“拂月小姐,陛下请您。”
“走吧。”花拂月转身离开。
洪公公领着她绕开了那个被做了手脚的宫殿,却也没把他带到御书房,而是引到了皇帝寝宫。
这是他们第一次在这里见面,洪公公告退后,这里就再也没有别的宫人侍奉,花拂月微微皱眉,觉得这氛围有些怪异,有些不满的上前了几步。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她拧着眉,语气有些不快,但还是压抑着情绪不想发作。
庆帝拉着她坐下,故作不知,“怎么了?云睿那里朕先前已经警告过了,只是没想到她如此任性。你放心,朕以后会注意。”
说着,就想要去拉花拂月的手。
花拂月动了动手指,却也没有挣脱开,只是语气越发不妙,“别扯开话题。我是说我们为什么要在寝宫见面?天子寝宫,除了侍奉的宫人只有嫔妃能进,陛下是拿我当侍女,还是想把我困在宫里做笼中雀?”
笼中雀,很恰当的描述,庆帝眼中笑意加深,嘴上却温声安抚着,“你多虑了,拂月。朕只是想给你一个名分,贵妃怎么样?贤良淑德,封号为贤,皇后也知道你的身份,即使在后宫她也不会为难你的。”
花拂月抽回了手,皱着眉很不高兴的起身后退一步,“妃子?陛下拿我当什么了?妃子……不过是皇帝的妾室罢了,你要我给你做小?”
她语气里带着强烈的愤怒和不可置信,“想纳我入后宫?当然可以……”
她压抑着眼中的怒火,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道,“你把皇后的位置给我坐,我就同意。”
这自然是不现实的,皇后并没有失德,他不能无缘无故的废立,何况当初他是借了皇后背后的贵族势力才登上的皇位,即使她母族被自己寻到了借口铲除,但无端废立只会引起朝臣的反抗。
“朕暂时做不到。”他叹息了一声,微微摇头。
花拂月面无表情,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那就不要再说这些。我不需要名分,我的使命是让天下一统,只要能完成使命,其他的都不重要。”
庆帝沉默了片刻,但最终还是让步了,“我会在后宫给你准备宫殿,你可以随时在宫中留宿。”
庆帝选择的是距离他寝宫最近的宫殿——昭华宫。被指给花拂月之后,直接被改名为朝花宫。
虽然不是现在,但她早晚会住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