儋州平安无事,京都里一切也都按部就班的推进所有事情。
长公主自从那日被禁足之后,表面上也安定下来,不再和花拂月为敌,不过花拂月一直在暗中防备着她,二人在暗流中你来我往的交锋过多次,各有输赢。
或许是因为花拂月手里的东西分量太重,庆帝表面上并没有在这些事中表现出对哪一方的偏重,只是总能找到机会留下花拂月安抚。
长公主一直关注他的一举一动,自然没有错过这些,一边清醒的意识到皇帝在刺激自己继续和花拂月对峙,一边却难以自控的听从他的暗示。
花拂月知道这些么?
她知道,只不过她没必要知道,庆帝也并不想让她知道。
总归长公主并没有真正影响到她要做的事情,她又何必如此清醒呢?
这样隔三差五就会泛起波澜,时不时明争暗斗一下的平静生活就这样又过去了六年。
庆国纪元68年,即庆历元年。
发生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花拂月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裹挟着怒气直接进了宫。
“我知道是李云睿在后面搞的事情!”花拂月的脸色很难看,本以为长公主在和自己争锋无果之后,会暂时消停一段日子。
可她居然把手伸到了范闲那里!
她看着斜坐在桌案后表情平静的庆帝,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怒意,手撑在桌子上,把桌面上的小玩意震得轻跳。
庆帝抬起眼看向她,语气无波无澜,很是平稳,“他活的好好的,没出问题。”
“那是因为有费介教的毒术防身!”花拂月眼中的愤怒几乎凝为实质。
“如果没有这个本事,他就会死。”
她紧紧盯着庆帝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不会放过李云睿的,之前看在她是皇族的份上,我对她只是防守而已……您很清楚的。”
庆帝放下手里的事情,语气依旧平缓,只不过眉眼间微微凝出一丝戾气。
“云睿毕竟是皇族,下手不要太过。”
他心里也是生气的,毕竟范闲是他的儿子,也是他棋局中一颗还算重要的棋子。
他已经警告过李云睿的,毕竟她对自己平衡朝堂局势还有用处,又听闻自己要让她转移内库大权,毫无动作才不正常。
但也仅此而已了。
他让陈萍萍派范建去教他用毒,就是防着他被人暗算。
既然费介说他出师,那么范闲自然不会出事。
他是这么想的,不过花拂月和他从来不一样,果然,听见庆帝的叮嘱,她不出意料的嗤笑了一声。
“毕竟是皇族?既然范闲在你眼里算不得皇族,怎么不让他真的归入范家?顶着私生子的名头很光彩吗?”
花拂月毫不退让,平日温和的人生气起来也是相当尖刻毒辣,言语上分毫不退。
“您要是真的顾念范闲是自己亲儿子,就别拦着我!范闲是我的师侄,我绝对不可能任由他被伤害!”
她很生气,范闲是叶轻眉留在这世上最后的痕迹,无论如何她都会照顾他,她和叶轻眉那些单方面的针对,绝不应该成为她漠视一个无辜孩子的理由。
说的自私一点,范闲这个成功的实验体,只要平安长大,以后就能成为自己最得力的助手,也会是她余生唯一有共同语言的故人。
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让范闲受伤。
庆帝脸上带着看不出深浅的微笑,没有点头也没有训斥,似乎默许了她的行动。
花拂月会保护范闲,这个举动让他有些愉悦,就像之前说过无数遍的那句话一样——范闲毕竟是他的儿子,是他棋局里一个还算重要的棋子。
在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的情况下,他总会希望这些人偏爱他,保护他。
这无关于其他,他的儿子,合该受到这样的待遇。
至于不知道的……那就是范闲要经受的磨砺了。
花拂月似乎也并不想得到庆帝的点头,怒气冲冲的发泄完这一通之后,就又带着怒意离开了皇宫。
不出半日,长公主那里就收到了多个门客因为各种各样的罪名被鉴查院和刑部抓捕的消息。
位阶最高的一个,是她亲自提拔上来的工部侍郎,理由是五年前在江南治水时,故意选取效果最劣质廉价的建材,却谎称选用最好的建筑材料,从中赚取差额,结果才两年不到,那处大坝就有了缺损,当地百姓自己发现的还算及时,在某一次不算凶险的灾情前期发现了问题,没有造成太多损失。
还有一个户部郎中,三年前在西境饥荒赈灾时,克扣灾银从中牟利,导致一些灾民无粮无银,最终饥饿致死。
这还只是其中的两例而已,花拂月这些年手里抓了不少这类证据。
只不过因为最后闹的事情一直不算特别严重,虽然事情不小,但在长公主的操作下一直被压的很死,她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动手。
这样没有闹出大乱子的事情,寻常时候即使被她捅出来,也只是过不轻不重的训斥,不会对李云睿造成多少影响。
这个机会倒是刚好。
有花拂月准备好的证据在,鉴查院动手的干脆利落,显然那个轮椅上的老人也是动了气,配合的相当高效果断。
有这两位在前面顶着,刑部也没有含糊,跟着后审案结案的也很迅速。
长公主能这么快就收到消息,显然,庆帝对她的“警告”也就只是警告而已,也并没有做出太多举动,甚至没有禁足。
和当初花拂月被她下毒的态度截然不同。
“看来她是动了真气了……”长公主坐在广信宫的廊下欣赏景色,太子端正的坐在她的对面,表情还有些担忧和惶恐。
他似乎在观察长公主的神情,语气温软的低声唤了一句,“姑姑……”
李云睿回过神,看见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陛下还是会罚的……毕竟她这么生气,总是要安抚的。”她语气轻柔,带着柔软的笑意,“但这对我们不算坏事,不是么?”
李承乾知道她的意思,花拂月的反应如此激烈,想来这个范闲对她很重要。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如此看重一个户部侍郎的私生子……但作为对手,她露出破绽对他们确实算是个好消息。
只是……从小母后就教导他,不要招惹花拂月,能躲着走就不要和她作对。
他也一直是这么做的,虽然幼时花拂月在他心里的形象并不算坏,但他也已经习惯对她敬而远之了。
他忽然又想到了一桩事,面上的忧虑更重了几分。
“二哥最近……动作也有些频繁,他比我会笼络人心,手下也有八家将这样的人物,要是他说服花拂月和他站在一起,那……”
“不会的。”李云睿平静的打断了他,没有暴露自己和李承泽暗中接触的事,只是找了另外一个理由。
“她承担了诸多隐秘的事情,是陛下身边最信任的人之一,就像陈萍萍,陛下是绝不会让她站在任何一个皇子身边的。”
就像陈萍萍的鉴查院,永远不会让皇子染指一样,陛下也不会让花拂月支持哪一个皇子的。
所谓的神庙使者,多么骄傲光鲜的名号,也不过要遵守人间的规则。
看着长公主笃定平静的表情,李承乾再次按下了心里的疑问。
既然花拂月不会支持二哥,他们又为何一定要与她为敌呢?
他无法理解,但就像皇后教导他远离花拂月一样,她同样教诲他跟着姑姑学习,听从她的话。
所以他再一次按下了那些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