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闲入京不久,就闹出了几桩大事,花拂月有心避开他,一直躲在潜邸里,左右她和那些世家子弟并无交集,即使是李弘成与那位郡主这样带着皇室血统的人,也只是在宴席上见过几面罢了。
她实在无法确定五竹什么时候会在他身边暗中保护,也害怕自己贸然见面会控制不住情绪,只能一直等待时机。
而范闲这时候也是奇怪,他入京不久,刚和婉儿相认,确定心意,就无意间得知了边境大殿下带领的火铳军屡战屡胜,十几次摩擦无一人折损的惊世战绩。
“火铳军?庆国武器这么发达?”他暗自嘀咕着,还以为是儋州太过偏僻,消息不灵通,还打算回家问问五竹,这是不是老娘当年留下的东西。
“火铳?”五竹有些机械的微微偏头,动作似乎有些僵硬,然后很快就恢复正常,“不,小姐没有做过这些,应该是你来到儋州之后的事情。”
范闲瞪大眼睛,“也就是说……十几年就完成了从冷兵器到热武器的飞跃?”
到底是庆国有天才,还是说……
“难道有别人也穿过来了?还刚好是十几年前穿的?”他捏着下巴嘀咕着。
可这些事情比较和他无关,他现在在想的是,两日后的踏青,他能不能从太平别院顺利找到钥匙。
这夜,花拂月照旧在潜邸书房处理事务,侍女递了个纸卷过来,说是陛下的密旨,放下东西就立刻退下。
“这时候有什么事?”她有些奇怪,也是她最近闭门不出,一心扑在研究上,外面的情报接收的有些迟滞了。
说是密旨,其实只是庆帝写的一封密信,内容大概是范闲两日后要去郊外踏青,地点距离太平别院很近,估计这孩子想要去她母亲住过的地方看看,问她要不要一起等在那里,见一见他。
毕竟她还没有正面见过长大的范闲。
花拂月叹了口气,提笔回信:近日诸事繁忙,研究有些头绪,不适合在这种时候分心,何况范闲既已入局,那么见面的机会也不急在这一时,再者太平别院与我而言太过感伤,实在不愿前往,望陛下恕罪。
最重要的一点,她没有写进去。
她不确定五竹会不会陪范闲一起前去。
不知为何,她有点害怕那个失去神庙控制的第一使者。
第一使者是属于神庙的,即使他再如何强大,也不会伤害她这个传道者。
但五竹是属于叶轻眉的,是属于范闲的,他的行动逻辑已经不受传道者的权限压制。
那个神一样的战争机器,如果和他遇见,被他发现自己利用范闲的心思,只怕哪天晚上就毫无声息的被暗杀了。
就算要见范闲,也要等一个五竹一定不在的场合,她才能见一见他。
这么想着,她又提笔在回信中添了几句:另,既然范闲与郡主婚事已定,按照规矩,需要入宫面见太后,长公主和各宫娘娘,陛下若是应允,那日我可以在朝花宫见一见他。
吹了吹纸上的墨迹,又看了一遍,确定自己写的内容和行文间的暗示都表露的刚刚好,这才满意的卷成纸卷,把答复递到了庆帝手里。
她的答复自然是刚好点到庆帝满意的点上,虽然二人一起出现在太平别院,以旧事和故旧关系牵住范闲的想法落空,但也有意外之喜。
两日后在太平别院“偶遇”庆帝的范闲,迷迷糊糊的就被夺了刀,然后紧张的脑子空空的接了第二日进宫的旨,晕晕乎乎的就离开了。
直到走出去见到五竹他才反应过来。
“陛下和我娘是故人?”
不过想想也说得过去,毕竟五竹叔说过,陈萍萍和老娘关系也很好,鉴查院也是老娘一手建立的,陈萍萍可是陛下身边的心腹,几个人是故交倒也说得过去。
第二日,范闲在柳姨娘和范若若的陪伴下入了宫,侯公公引路,先去了宜贵嫔处,又在宁才人处用了午膳,皇后本就不赞同这门婚事,前些日子他又和太子有冲突,这时直接以身体不适为由推拒了。
因此在依次见完其他人,又在广信宫和长公主剑拔弩张之后,范闲本以为可以直接出宫离开,谁料侯公公又拦住了他的脚步。
“范公子,朝花宫那边也请您过去。”侯公公弓着身子,语气恭敬,却又忍不住带着一丝紧张,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广信宫,“不会耽误您太久的。”
范若若已经回了宜贵嫔处,等着那柳姨娘姐妹叙旧完就要出宫,即使想久留也不太现实,于是范闲便跟着他向朝花宫而去。
心里思索着这名字,心里忍不住想到前世一本名作,有些好奇的打听道:“公公,这朝花宫里的是哪位娘娘?”
皇帝就仨儿子,也没有公主,这位应该在宫里的存在感不算太高,怎么看侯公公的表现,这位似乎和长公主的关系有些紧张?
听他问这话,侯公公赶紧摆手,“哎呦范公子,这位可不是宫里的娘娘……哎,您就当做是贵人,不过她性子很好,不会为难人的。”
他也想知道啊!
这拂月小姐和长公主的关系又不好,郡主入宫的日子她也大半都不在,怎么今天突然对郡主的未婚夫婿感兴趣了?
听他这么讲,范闲倒是来了兴趣,心里觉得这位可真是奇女子,能住在宫里,还不是皇帝的后宫,估计也算是头一份了吧?
跟自己那个传奇一样的老娘倒是有些异曲同工。
“您进去吧,老奴就在外边儿侯着。”侯公公又行了一礼,就安分的待在外间。
范闲虽然是第一回进宫,但也不是个傻子,这宫殿的位置的特殊之处他没要多久就看出来了。
住这里还能不是皇帝的女人?皇帝宠妃的待遇也莫过如此了吧?
花拂月也听到了宫女禀报的声音,打了个哈欠松了松筋骨,懒洋洋的吩咐道,“知道了,你们把人请进来,茶点备好就退下吧,我换身衣服就来。”
毕竟不能衣衫不整的就出去见人。
她知道范闲入宫早,原本想是中午在潜邸用过膳之后在入宫,然后顺道见一面范闲,奈何手里的东西太多,她一时割舍不下,又怕熬了个夜第二天耽误时间,于是直接在前一晚就睡在宫里了。
果然,熬夜就是伤身,这一觉直接睡到晌午,身体还没休息好,这会儿还有些提不起劲。
范闲有些好奇的打量着朝花宫里的摆设,很自在的用着茶点。
没有额外加料的糕点居然味道也这么好。
花拂月没有让他等多久,简单的整理好自己就出来招待他了。
“范闲,终于见到你了。”她笑着看着眼前的少年,他长得极为艳丽,明明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个男子,容貌却不输于任何的女子。
叶流云当时见到的果然还是太小,这何止是好看的级别!
范闲放下手里的东西,抬眼看过来,也不认生,笑着抬手行礼,“还不知道要怎么称呼您——本以为您是哪位娘娘,但刚才侯公公说您不是宫妃。”
花拂月在主位坐下,笑容和煦,“我叫花拂月,如果你愿意,可以叫我拂月姨母。”
范闲惊的微微睁大眼睛,神情震惊,有些结巴起来,“你……您?您和我娘……”
“她算是我的师姐。”内心再度唾弃一番顶着叶轻眉师妹称呼的自己,花拂月面上笑容不变,“所以……你算是我的师侄。”
没有给范闲多少反应的时间,她很快就抛出下一个问题,“五竹这些年怎么样了?”
范闲的目光迅速清醒,然后警惕起来,本能的问道,“五竹是……啊,您知道他。”
话说到一半,就对上对方戏谑的眼睛,知道她很清楚五竹的存在,于是讪讪的挠了挠头,老老实实的答道:“叔挺好的。”
“对了。”他想到什么,眼神变得有些小心,有些期待的看着花拂月,“姨母,既然您和我娘同门,那……能不能和我讲讲我娘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