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老前辈，大将军已经离开了。”
范闲告知了肖恩外面的情形。
肖恩没有回答他，范闲也不急，从怀中拿出毒药来，捏着他的下巴强硬的给他喂了进去。
“这药无解，最迟一个月后你就会死。”
这几乎是掐断了肖恩求生的所有希望，他有些不可置信，怔怔的看了范闲半晌，“看来你上次说的是真话。”
“你对我无用，我何必对一个将死之人说假话。”范闲摇了摇头。
肖恩长叹了一口气，似是嘲讽又似是遗憾的笑了两声，“陈萍萍啊……我和他交手一生，对他了解颇深。”
正是因为了解，所以他才清楚，陈萍萍根本不知道这一切，南庆皇帝既然不在乎他手里的秘密，为什么还要做这个局？
防的是谁，一看便知。
“南庆皇帝……当真不在乎那个秘密？”
他还是忍不住要问，那毕竟是神庙，是天下无数人趋之若鹜的圣地所在。
范闲平静的看着他，缓缓的摇了摇头，他不明白，肖恩作为和陈萍萍齐名的北齐缇骑之首，怎么会想不明白这么简单的道理。
“你知道秘密，自然也应该知道，她做了什么，如果陛下想知道什么，大可以直接问她。”
范闲眼中有明显的疑惑，这个逻辑难道肖恩理不出来？
肖恩没说话，只是抬起头，沉默的看着牢车上唯一的小窗口。
眼前这个年轻人，虽然只是少年，但心机智谋完全不输陈萍萍，他没有和那位南庆皇帝交过手，对他不算了解。
但能同时驾驭两个这样的人才，就已经足以让他感到心颤了。
他在畏惧，他不敢和范闲多说什么，因为他害怕范闲从他的话里得到什么别的情报。
“怎么不说话了？”范闲好像没看出他的情绪似的，依旧带着浅浅的笑意，“我以为，你会借机多打探一会儿我的情报呢。”
“毕竟……我身上的秘密可不少，北齐如果能从你这里知道，应该会很高兴吧？”
肖恩不问的话，他还怎么分享啊？
他已经迫不及待的要搞事情了。
和北齐和苦荷联手多有意思啊，先杀北齐锐气，再压榨北齐财富，最后还用庆国机密吊住苦荷完成长线布局。
范闲眼里的跃跃欲试和疯狂几乎要掩饰不住了。
奈何肖恩完全不想和他多说，“你给我下了毒，北齐皇室就算再给我好处，也换不来我的命。”
“那算了。”范闲冷了脸，无所谓的拍了拍手，“反正我已经让北齐圣女给苦荷传信了，你不愿意配合，那我只好找他了。”
“嗤。”肖恩虽然不想理他，听见这话却还是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嗤笑，“苦荷虚伪至极，你和他合作？”
“那是我的事。”
范闲平静的看着他。
叶轻眉只是他见苦荷的敲门砖而已，何况他所托也不过是一件小事。
而北齐皇室却能得到巨大的利益。
没有人会拒绝手边的利益。
皇家，更不会。
于是肖恩闭上了眼，不再和他说话，范闲也不离开，只是安静下来，仰起头，沉默的看着车里唯一发光的小窗口。
夜幕降临，光亮消失。
范闲也终于从牢车离开。
明日，就要到上京城外，见到来迎接他们的沈重一行了。
这一夜，范闲睡的极不安稳，前世诸多死状再一次出现在眼前，拖着他想要把他拽进深渊。
范闲蓦然惊醒，出了一层冷汗，眼中是还未散去的惊惧和无边的杀意。
他渐渐从梦中清醒过来，眼中的情绪逐渐收敛，慢慢变回往日的平和清冷。
撩开帘子，天还未亮，目之所及也看不见上京的影子。
但王启年已经归队，看来是相距不远。
想到自己将要在上京做的事情，再想到庆国境内那两只千年狐狸，范闲只觉得离自己的目标任重而道远。
“唉……什么时候能结束啊……”
范闲在上京城外见到沈重，两个人阴阳怪气打机锋的时候，庆帝悠然自得的在宫里磨箭。
算好了时间，让边军前压威慑北齐。
庆帝没有让陈萍萍多待，吩咐完之后，打断了他还想说些什么的表情，直接让他办事去了。
“多派些人，看看他最近都做了什么。”他对一边侍立的侯公公说道。
即使知道范闲已经是九品上，北齐境内除非苦荷亲自出手，不然没有人能威胁到他。
但是陈萍萍如此干脆的撤走黑骑还是让他很不爽。
再加上上一世他为了叶轻眉背叛自己。
他现在只想让范闲早点接手鉴查院，他好找个理由宰了这家伙。
这么想着，他拉开弓，手中的箭带着破空声穿透了甲胄。
威力还是弱了。
庆帝想起被拿进宫中的那个箱子来，后来他把箱子带到了太平别院。
也只当是物归原主。
“不知道安之会不会用那东西……”他自言自语着。
若是他能学会那种武器的用法，就多了一张底牌，对他的谋划也有利许多。
他放下弓箭，转身向寝殿走去。
算算日子，范闲此时应该入了上京城了。
他知道言冰云被关在哪，花不了太多时间。
这次，应该不会耽误太久。
江南的总督又给他递密折了，李云睿回信阳后，控制着明家在江南大肆分裂民心，故意让百姓对官衙出现冲突，企图踞江南和他抗衡。
庆帝合上密折，脸色阴沉，李云睿又不知道发了哪门子的疯，居然以为分裂江南民心就能和他对抗。
“陛下，林相请见。”
“宣。”
南庆皇宫的君臣相谈暂且不提，另一边，远在上京城的范闲已经安然无恙的入了殿，被北齐小皇帝留下叙话。
战豆豆喜爱范闲诗文，这时没有朝臣在侧，倒也不加掩饰，“范公子，朕甚爱你的文章，你所著的仙界梦游记，朕爱不释手。只是……这红楼和西游的更新速度，却是太慢了些。”
“外臣诸事缠身，总也无暇顾及这些，待回返之后，会勤快些的。”范闲脸上笑着和他东拉西扯，眼神却四处游移，看起来有些无礼。
太后把他的态度看在眼里，微微皱眉，有些不喜，小皇帝倒是无所谓，所谓狂士，大多有自己的傲气脾性。
受小皇帝的邀请在宫中闲逛，海棠朵朵在两人身后陪同，范闲觑了她几眼，被她瞪了回来。
“范公子怎么一直在看小师姑？莫不是有所倾心？”小皇帝自然知道两人在边境一战，此时也只是开了一个玩笑。
范闲却没有答他的话，只是微笑着看海棠：“上回托圣女向令师传的消息，不知他可决定好了？”
小皇帝只知道海棠从边境回来后先去见了苦荷，却不知道其中细节，此时也是有些好奇，和范闲一起看向了海棠。
海棠朵朵被两个人一起盯着，顿时感觉浑身不自在，皱着眉晃了晃，“老师说了，你离开之前，会见你一面，到时候我带你去。”
“那就先谢过了。”范闲脸上带着理所当然的微笑，微微低了低头，表达谢意，“这几日或许有事要麻烦圣女，还请不要拒绝。”
小皇帝见范闲已然无视了自己，脸色微微阴沉，“范公子好手段，刚入我上京，就已经做了这么多准备。”
范闲却只当没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微笑道：“外臣此番入北齐，自然也有自己的私心，想和北齐皇室谈谈。不过思来想去，既然太后和陛下互相提防，不能一心，那还不如一并和国师谈完。”
既然有利益，皇室自然不会白白交到苦荷手里，小皇帝知道范闲已经代管庆国内库，此时也能猜到一二，当即还要说什么，范闲却已经后退一步行礼告退。
“罢了，小师姑，替我送送范公子。”小皇帝不想显得自己太过急切，也只能挥了挥手，转过身不再看他。
比起送范闲，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你刚才……干嘛那么对陛下？”出宫路上，海棠拖着脚晃晃悠悠的走着，心中有不解，于是就直接说了。
范闲也不在她面前遮掩，面上一派淡然，“我要做的事对你们北齐而言有巨大的利益，这种事情无论是令师，太后还是小皇帝都不会放过。既然我本就是强势的一方，自然就有随性而为的底气。”
“我在北齐待不了多久，接完言冰云我就回去了，你觉得皇室会不抓住机会吗？”
这话说的毫不遮掩，极为诛心，海棠朵朵惊诧于他言辞的直白，却也有些羡慕他的随性。
离开皇宫，敷衍的和沈重打着太极，心里却在想着上京哪家酒楼的菜品好吃。
“看起来范大人已经胸有成竹啊！”沈重眯起眼，语气有些阴冷。
范闲可不会入他话里的圈套，反手就给他扣了一顶帽子：“这两日交接完文书，沈大人就要把言公子交还于我，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沈大人莫不是要破坏两国友谊？”
“范大人可不要逞口舌之快。”沈重一副笑面虎的模样，就要用太后寿宴拖延。
“我朝陛下已经同意？”范闲眯起眼，根本不信这番说辞，“沈大人可不要诓我，没有陛下手书旨意，我可不会认的。”
庆帝估计巴不得他早点回去掌权，好把朝里那些不听话的臣子全铲干净。
他回去晚了谁挡在前面做脏活？
庆帝的手书旨意，沈重自然是没有的，但是这话又不能明说，于是只能悻悻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