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闲第二天就带着使团踏上了回程的道路。
使团在上京只停留了不到半月,这还是因为言冰云重新整理谍网花了些许时间,其他时候,范闲只需要四处游走,把所有事情都控制在他想要的范围内。
范闲离开那天,沈重依旧想要阻拦,只是太后宫中突然有召见,因为这天上杉虎正式拜入太后座下,所以太后要敲打沈重,让他放弃之前对上杉虎的针对。
计划走到这一步,沈重的命已经握在上杉虎手里了。
等到北齐太后寿宴,上杉虎把沈重干过的不干净的事情扔到明面上,沈重失势,就已成定局了。
坐在马车里的范闲归心似箭,恨不得下一秒就直接到京都。
不急不行啊,范闲看着已经暴跌到42,暂时保持着稳定的数值心里喊着。
虽然早就有所准备,但自己辛辛苦苦的把信任值刷上来,说掉就掉,还直接扣了三分之一,怎么可能不难受。
果然,信任值这种东西就是要天天呆在皇帝身边,得让他时时刻刻感受到自己的忠心才行。
而此时的京都,形势却瞬息万变。
这朝中新秀小范大人还未归京,林相就连着三日入宫请见,最后不知道和陛下说了些什么,宫里竟然传出来旨意,取消了范闲和林婉儿的婚约,同时提升了林婉儿作为郡主的待遇,以示皇宫并没有不待见她。
还不等他们以为这范闲功还未赏,就先恶了帝心时,紧接着又是一道旨意,直接让这些各怀心思的人都炸翻了锅。
旨意上说,擢范闲正式接手内库财权,入翰林院,其余封赏待他回京后再议。
除了几位知情人,心里早就有所预料的两位皇子,以及被太子私下透了口风的长公主之外,所有人都对这个消息感到震惊。
众人这才意识到,庆帝用内库当做嫁妆是假,借婚约把内库从长公主手中夺走才是真。
长公主做了什么事情,居然能让向来维护皇室颜面的陛下如此愤怒,如此干脆又薄情的夺走她手里的权利。
而这个范闲,又究竟有怎样的魔力,能让皇帝如此放心,一点都不担心他会成为第二个长公主?
“呵……范闲……”长公主在自己的封地,庆帝给她下了命令,让她没事不要走动,她就只能天天待在自己的宫殿里打发时间。
听见朝里传来的消息,也只是温柔的笑着,手上撕扯花瓣的动作却越发用力,看着像是一条准备咬人的美人蛇。
“皇帝哥哥真是偏心,早知道他有了更好的人选,直接与我说不就行了?我难道还会违背他的命令不成?”
她语气娇嗔,颇有些埋怨的意味,周围服侍的宫女忍不住把头压的更低一些,一句也不敢多议论。
半晌无人回应,长公主颇为无趣的放下手里的花瓣,“真是无趣。”
既然皇帝哥哥想拿走她手里的东西给别人,那就让这个范闲试试,也叫她看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拿。
“范闲……别让我失望。”
而此时在京都的这两位皇子也有些难受,之前的猜测在旨意出来的一瞬间坐实,让他们觉得自己之前的拉拢显得有些愚蠢。
庆帝亲自挑的人,是不会给他们染指的机会的。
但那毕竟是内库财权。
二皇子在自己的府里,一边托着下巴一边微微皱着眉沉思。
他在上京的眼线最后发来的情报是:范闲身手已是九品上,上京少有人敌。
“必安。”他轻声唤着这个跟在他身边最久的护卫,“范闲已经是九品上,你杀他,有几分胜算?”
在他身后安静的当木头的谢必安摇了摇头,“武学一品一重天,如果他真有九品上,即使偷袭,胜算也不足三成。”
天下又有多少九品上?
即使是东夷城剑庐,大多也不过是九品。
九品上,意味着一种武学的极致,这种人距离大宗师往往只差一个契机。
想来那北齐上京,敢说赢过范闲的只有那位苦荷首徒狼桃。
他的剑法虽然迅疾如风,追求极致的速度,但相应的威力,在九品上的范闲眼里就显得有些不足了。
二皇子没有为难他,只是又长叹了一声,“总不能任由他这样嚣张下去,待他回京,就不能手软了。”
他语气里颇有些遗憾,毕竟他是真的很喜欢范闲的诗文,以后或许很难看到了。
……
范闲和使团终于到达京都城郊的时候,北齐上京里,锦衣卫沈重被大将军上杉虎当街刺死的消息也传到了他手中。
范闲只是简单的看了两眼,就随意的放到烛火下烧了。
然后坐在马车里看不远处的副使和礼部的人交接进京的一应待遇。
“你好像一点情绪变化都没有。”言冰云清冷中带点疑惑的声音响起。
是的,范闲有自己的马车不待,跑到言冰云这里来了。
范闲表情平淡,语气没有一丝波澜,“都是计划之中的事而已,出现变故才奇怪。”
“那毕竟是沈重,能和我大庆对抗这么多年,不是寻常之辈。”言冰云和沈重对抗许久,最清楚这位沈指挥使并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也因此更佩服起眼前这个年轻的提司。
人从来都是敬畏强者的。
等到一应事宜准备好,整个使团都听说了陛下对这位小范大人的特殊恩宠。
正在范闲掀开帘子打算进京时,宫典突然出现,手持庆帝令牌,直接看向范闲:“范大人,奉陛下命,要单独召见您,跟我来吧。”
范闲也不意外,微微颔首,“宫统领稍候片刻。”
然后又掀起帘子回头看向言冰云,“陛下要见我,你回去后告诉院长和老师,不用担心我,你离开这段时间,京都变化很大。”
“赶紧去,别耽误时间。”言冰云也听见了宫典的话,脸上出现一丝无奈,差点直接伸手把范闲推出去。
“我只是受伤了,不是昏迷了。”
为什么总是用一种他命不久矣的眼神看他啊?
完全没发现自己陷入情绪陷阱的言冰云直接关上了马车的门,把范闲关在了外面。
范闲脸上浮现一丝几不可查的微笑,转身上了宫典带来的马,“走吧,宫统领。”
庆帝召见范闲并不是在宫里,而是在太平别院。
宫典把他带到门口就不再向里走,好在范闲也不介意,脸上带着笑意,脚步轻快的走了进去。
“臣范闲,拜见陛下。”行了一个并不是很恭敬的礼,也不等庆帝说平身就自己笑着直起了身,然后挪到了正在看湖景的庆帝身边。
太平别院的湖是活水,只不过很安静,只有湖底的暗流会奔向下游,表面上就像是死水一样平静。
庆帝不说话,范闲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有些奇怪他今日居然如此疏远,但到底也没有说话。
过了半晌,庆帝的声音才悠悠传来,“北齐的差事,你做的不错。”
得了夸奖,范闲才终于又扬起了眉毛,“陛下打算赏臣什么?”
“你还想要什么?”庆帝眼中带着些许笑意,状似无意的问道。
想要的那可多了,最重要的就是你信任值赶紧满。
只是话不能这么说,于是范闲认真的思考了片刻,“若说恩赏,臣倒是没什么很想要的,陛下要重用臣,那些东西自然会给臣。”
“不过愿望倒还是有的。”范闲此刻就像是放弃了脑子,想到什么说什么,眼睛都不带眨的继续道:“我想把思辙和若若送去北齐,思辙替我打理那边的生意,若若塞到苦荷那边去。”
庆帝知道他说的生意是什么,内库走私这种事情,就算是范慎也是每一世都没有放过。
“你觉得……他能把握住内库走私这样大的生意吗?”他对范思辙的能力并不了解,相比起来,他对范若若倒是印象深刻,“你妹妹倒是真的很有才,她的医术,就是从苦荷那里学来的?”
“正是。”
“这件事,就算朕不答应,你也会自己去做。”
范闲咧嘴笑道:“总归您要赏臣,臣又想不出有什么特别想要的,有陛下点头,自然是比自己偷偷送去要好啊!”
“你倒是会卖乖。”庆帝向他招手,有些宠爱的笑骂了一句。
范闲小意的挪到庆帝身边,还不知道这人又想说些什么。
庆帝伸出手去捋范闲微微凌乱的头发,垂着眼,语气温和,说出来的话却让范闲心头猛的一跳。
“安之,你觉得……这太平别院如何?”庆帝的手渐渐的捋到了他的后颈,像是偏爱又像是威胁似的轻轻捏着,“以后住在这里,怎么样?”